顾明皱起了眉，这个年代里，男人们迫于生计无奈去吃力气饭还可以理解，陈音儿这一个小姑娘，靠卖苦力赚钱，谁听到都会觉得心疼，偏生她自己不觉得有什么，整日里乐呵呵的。
“那一百斤化肥你之前怎么弄回去的”
陈音儿以为他是不想动手，笑了笑，忙解释道：“之前是我跟我妈一起搬的，每人五十斤，就放在背篓里，走一段歇一段，慢慢就搬回去了，这次我想好了，之前来农站的时候看到过，他们这儿有小推车，你跟他们熟了之后他们会借给你的，第二天抽空还回来就行，大不了给点租金，三五块钱就行了，我之前来的时候看到旁边那人就是这样做的，我想我也能试试。”
有了推车，一百斤的化肥自己一个人就能搬动了，顾明到底是个不惯常做农活的大学生，陈音儿开不了这个让他帮忙的口，她并不需要依靠男人的怜惜来赚钱。
顾明意识到了她语气里的客气，想了一下，点了点头，“这样也行。”
这年头一次性买那么多化肥的人不多，那农站卖化肥的阿伯对陈音儿还有印象，“小丫头，这回咋没跟你妈一起来啊”末了看到顾明，顿时反应过来，别有深意的笑一笑，“原来是带了新帮手，小伙子长得怪俊的，我说呢”
陈音儿有些无奈，现在这些人太八卦了，看见点风就开始想雨，这样下去顾明说不定真会误会什么了，她笑了笑，快速打断了对方的话，道：“我妈在家歇着呢，这回我自己就行了，还是一百斤，不过这回要麻烦您给我借一个推车，不然我搬不走。”
“没问题，”那阿伯笑了一下，开始动手给她称化肥，这时候上门的人不多，他边称边闲聊，“你这生意做的不错啊，这才几天啊，上回那么多化肥都就卖光了。”
陈音儿也没打算瞒着，笑了笑，一五一十道：“我们村子里最近在抢收队里的红薯呢，谁都没功夫来农站，但地里的肥又不能落下，这不，大家听到我那里有多余的化肥，一个个都上了门，你五斤他十斤的，之前那些一下子就卖光了。”
农家人虽然手上没啥余钱，但是化肥钱是一早都要留出来的。
卖化肥的阿伯笑了笑，“既然生意这样红火，你咋不多买几斤回去这时候正是用化肥的时节，根本不愁销路的。”
“我也想啊，这有钱赚的事儿谁不愿意呢，”陈音儿说到这里，语气有些无奈，“但是村子里有一户人家，见着我卖化肥，也打起了主意，他们找别的渠道进了一批低价的化肥，准备跟我抢生意，也在村子里卖，价格还比我的低不少，你说，这还有我的生意做么”
“低价的化肥”那阿伯皱起眉头，“农站的批发价是统一的，哪有什么低价化肥”
陈音儿顿时意识到了什么，对啊，要打听这消息，没有人比农站更合适了。
“您刚才说，这化肥都是统一价”
那阿伯点了点头，一脸严肃道：“是啊，我们的都是国营大厂出来的货，私人是不可能拿到的，都是统一分配到各农站，再卖给散户，每一笔从农站卖出去的交易这都是要登记的，免得扰乱市场价格，过一段时间上面还会派人来检查，生怕出什么岔子呢。”
陈音儿和顾明对视一眼，两人脸上都满是疑惑，这阿伯一口咬定没有低价，但是那天瞧着沈氏那语气，倒真是不像是骗人的啊。
“但就算农站没有低价，有没有可能有别的路子呢”她想了一下，打了个比方，“比如说走关系，绕过农站去厂子里直接拿货，这种情况有没有可能”
那阿伯想了想，“你说的这个，听着好像可以，但实际上也没啥可能的。”
陈音儿满是疑惑，“为什么呢”
毕竟，这个时代，有关系还是很好办事的，弄点便宜的化肥，应该没什么难的吧
“我有个亲戚在化肥厂做工，这合格后的化肥出厂是要主任，副厂长，厂长一个一个签字的，少一个都不行，这生产不合格的化肥是就地销毁，直接倒在那废弃池子里，这在大庭广众之下更没可能往外运啊。”
“这就奇怪了，”陈音儿心里泛起了嘀咕，“但是我之前听说，那户人家确实是买到了化肥，听说进货价才八毛，成色也不错。”
那老伯听到这里，脸色变了变，忙道：“丫头，你刚才说他们进货价是八毛”
“是啊，”陈音儿不知道为什么对方突然提到这个，一脸迷惑，“比我们差不多少了一半，这没法竞争啊。”
“我知道是怎么回事，”那阿伯说话的语气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他们啊，上当了”
“上当了”陈音儿瞪大眼，“咋回事儿他们买的化肥不合格吗”
“合格倒是合格，但是你想想，这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午饭吃呢”那阿伯一摊手，表情很是无奈，“现在确实有那种拿货价低于农站价很多的人，就摆着小摊流动着在路口卖，卖完了就跑路了再也找不着，今天在这个地儿，明天就换地方了，有的人贪小便宜，就会去那种地方买，一般在摊位上的时候都很少有人会认真检查，大多抓起一把看看就行了，他们就吃准了对方这个心理，以次充好。”
“您是说，他们买到的是差的化肥”陈音儿没太听懂，“但是他们也是老庄稼把式，不会连这点都看不出来吧”
“不是这个意思，”那阿伯摇了摇头，“他们买回去的化肥是好的，但是有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