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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演与公交车》修改版(第1/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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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导演与公交车

    不可否认,建筑社集中了被学校淘汰的精英。

    那时候他们大都反逻辑,反知识,长于形象思维和幽默搞笑。

    他们生逢其时,那时候一度停止生产,集中闹革命。

    他们比搬运社的人们身体稍弱,文化稍高。搬运社没有高小生,他们有一个高中生。

    他们被裹挟在时代风暴中打倒一切,砸烂一切,然后一切以自身为标准。

    搞文学的不少,写诗写小说,除了鲁迅,谁也不认。小说就鼓吹斗争,诗歌就天空大地红旗事实上那时候只允许那样写。

    他们对哲学如对宗教般敬畏,虽然参加过工农兵学哲学小组的人很少,但年轻人的口头禅都是“我这是哲学,你不懂”

    能歌的姑娘拼命飙高音,善舞的小伙子竟然脱光了在装面粉的大桶里跳黑人舞伴奏是男青工们合唱的亚非拉人民要解放。

    有一个唱高了兴,当晚又喝了酒,就爬到水塔上写反标。结果被枪决幸好是“陪打”,并不真正枪决,判个死缓。

    除此以外,他们无论干了什么都没有错,因为他们是不被斗争的阶级。

    他们的文艺宣传队男女跺脚,把舞台顿得山响,然后右手握拳,右前臂横放胸前,左臂尽量拉直后伸,右脚前跨,左脚后伸,摆好这个奔赴战场的造型,就有节奏地前前后后动,一边高声呼喊:

    “天下者,我们的天下;

    世界者,我们的世界

    我们不说谁说

    我们不干谁干“

    然后又站起来,列队行进,照样把舞台顿得山响,口中有节奏地反复高呼:

    “斗私批修,砸烂四旧

    “斗私批修,砸烂四旧

    “”

    乐队就拼命擂鼓。

    一

    只有一个非常低调,他叫王起盖不知道他父母为什么要给他取这样一个名字。人们叫他王妖怪,他父亲连忙出来解释:“盖章的盖”

    他伯父王克柔,早年投身革命,原来在首都做官,但被打成xx派,跟着他住的母亲也就是王才来的奶奶因“成分不好”被遣返回乡,但谁也不敢接纳她,于是住在山洞。

    其实那不是他的亲奶奶,他是他母亲改嫁后生的,他的生父是个船工,正好也姓王。

    由于王妖怪的母亲是改嫁给工人的,建筑社为了严格执行阶级路线,仍然把他按“xx派的孝子贤孙”对待。

    那时候钻技术的人被人瞧不起,并且被认为是用生产冲击革命,而他认为他和别人不一样,他只有学好技术一条路。

    他不仅“出身有问题”,而且额头只有竖起的巴掌那么宽,还是个独眼。

    在他童年的时候,他不知从哪里找到一颗“日本地瓜弹”,他拿了一把铁锤,想要锤掉地瓜弹表面的橡胶,地瓜弹倒是没有爆炸,但弹起来的碎屑打瞎了他一只眼。

    他进建筑社,被分配在当时谁也不愿意去的泥工组。泥工组又脏又累。要么机器一样搅拌灰浆,要么机器一样往楼上运输材料,要么一天到晚码砖砌墙,要么在烈日下或者寒风里钉房盖。

    王起盖干活最多,沉默寡言,对一切报以顺从讨好的笑。

    他的独眼很亮,张大瞳孔看一切,好像随时准备逃走。

    他小小的脸乌黑粗糙。

    他个子不是很高,但手长脚长。

    他不留什么头式,他觉得头式于他无意义,随便理发师傅给他剪个什么。

    他父亲是“领江”,在江河上引导着船行的航向,所谓“领江领江,好讨婆娘。领江发烦,就要翻船”。

    他父亲告诉他要好好学技术。

    他于是遵从父亲的教导,拼命学技术,居然从一个搅拌工和挑灰浆桶的苦力成为技术工人。

    可就是因为这个,有一天晚上政治学习的时候,他被社里两个壮汉押上主席台,要他坦白交待“右倾翻案,带头走白专道路”的罪行。

    革委会老主任撇了撇他那胡子底下两片肥厚的嘴唇,“啪”的一声把会计刚念完的文件拍到桌子上,打雷似地说道:“想拿技术来专无产阶级的政,你娃娃还嫩了点”

    台下打雷似地怒吼道:

    “坦白交代”

    王起盖盯着地面,表情茫然,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就是想学技术而已。

    于是他被推到一边,紧接着把今天晚上重点斗争的对象邓承廉押上台来。

    邓承廉浓发方脸,绰号马雅可夫斯基。他是从外地森林工业局清洗回来的,虽然学徒不久,技术已经非常之好。他下料精确,锯、凿、小刀好似长着眼睛,他刨出来的木板,玻璃一样光滑。社里派他给供销社那家最大的饭馆修房子和桌子,他竟给人家发明了一台“自动做面机”,最神奇的是,没有现成的钢铁齿轮,他就用木头做成来代替。晚上他很高兴,觉得自己又能够为人民服务了,于是拿出小提琴,拉了一曲金蛇狂舞。

    就因为自动做面机和金蛇狂舞,他成了今天晚上真正要斗争的对象。但他认为自己认真改造,脱胎换骨,虚心向工人师傅学技术,用来为人民服务,并没有错,于是他也不开口,等待着像王起盖一样被推到一边去。

    台下山呼海啸地怒吼起来:

    “坦白交待”

    “邓承廉不投降,就叫他灭亡”

    有人冲上来扇他的耳光,押解他的人搞他的“喷气式”按下他的头,让头几乎接触到地面,双臂却被抽得老高,整个人真像一架喷气式飞机

    人们纷纷上台揭发他的罪行,但他一概不承认,他说:“我没说的就是没说,没做的就是没做,做人不要撒谎”

    于是场面越发混乱,他挨了许多打。

    然后把他的堂弟邓承厚押上台来,邓承厚是刚从教师队伍清洗到建筑社的。头顶上的电灯明晃晃地照耀,身边是主席台上的办公桌,他好像找回了教书的感觉,把工人们的吼叫当作学生的胡闹,所以他和堂兄不同,揭发他什么他承认什么。由于认罪态度好,他很快下台。

    二

    那天晚上斗争最积极的是章定开,他是邓承厚的小舅子。

    他在木工组,手艺最差,人称“糙木匠”,又名“红不专”。

    是的,他只红不专,成天写革命诗歌。

    他姐夫从教师的角度评论说:“你高小都没有毕业,写什么诗”

    运动结束,不写革命诗的诗人们纷纷从地下转到地上,他于是感到招架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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