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宜安微微垂眸,二人一起望着跳动的火苗出神。
整个世界仿佛都在飞速倒退,一切声音都显得渺远,燕婴和沈宜安独自坐在这里,恍若整个世界,也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片刻之后,沈宜安才道:“对不起,燕婴,我不知道。”
如果十年前,有人问,沈宜安,你有喜欢的人吗?
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了,楚和靖啊!
但是她早就没有了这样的勇气。
甚至,她都快要忘记喜欢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感觉了。
“对不起燕婴……”她垂眸,“兴许,我现在只会喜欢我自己了。”
从前沈宜安觉得,爱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东西,可填平山川,填埋江海。
“安安,你若真的喜欢你自己,就没有对不起我。”燕婴笑着揉了揉她的头。
“从前我一直希望的,就是你能够好好对待你自己,若你真的能学会喜欢自己,我也就放心了。”
燕婴偏头,掸着自己身上的尘土。
现如今已经入了秋,但他却还是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长衫。
沈宜安记得,他一直不喜欢穿太多衣服,他生于北燕,习惯了吹在面上寒冷的风。
“你真的要走吗,燕婴?”
见他起身,沈宜安仰头看他。
燕婴垂眸,沈宜安的眸子里,盛满了星辰。
他敛眸一笑,像是整个世界的桃花灼灼绽放。
“我会送你回青海。”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燕婴也不想和沈宜安分开。
他想这辈子都和沈宜安在一起,度过每一个日夜和四季。
但是人这一辈子,不仅仅只有爱情,还有许多不得已的事情。
他只是能多留一时是一时。
“安安,”燕婴往外走出两步,忽而又顿足往回看,低声道,“其实你并非只喜欢你自己。”
他回眸,灿然一笑,“若你当真只喜欢你自己的话,你就不是安安了。”
沈宜安盯着燕婴的背影看,有那么一瞬间,她忽然想起,好像她从来都没有见过燕婴的背影。
他好像永远都站在自己身后,永远都目送着她远去。
很长一段时间来,她好像也慢慢习惯了,不管自己什么时候回头,燕婴都一直在后面等待的感觉。
忽而,沈宜安感觉到某人的目光,她偏了偏头,正好和秦扶桑的视线撞在了一起。
他站在那里,朝她轻浅勾唇。
沈宜安的心头骤然被人轻轻揉动了一下。
燕婴说的那个人,是秦扶桑吗?
其实沈宜安自己都不知道。
喜欢。
这两个字,于她而言,好像是很小的时候费尽心思栽种的一株花,后来满心欢喜捧给了楚和靖,却被楚和靖于寒冬腊月丢进了满是淤泥的湖泊。
她知道它应该就在那里,但是却再也找不回来了。
这一晚上,大家好像都各自有各自的心思。
后半夜的时候,秦扶桑被徐福吵醒,说是咸阳那边传来了消息。
秦扶桑临走之前,明明将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了。
如今秦岐手下,没有什么能指望的上的皇子,而秦岐本身的势力,也被秦扶桑死死压制住。
秦之羌是闹不住什么的,毕竟还有瑜妃在。
按理来说,应该是一切无虞才对,但是咸阳那边却忽然出了事。
不知道是谁手底下的人在暗地搅弄风云,连苏梓椋都有几分应接不来。
苏梓椋是个稳妥的人,但凡他能够掌控住,都不会叫人给秦扶桑来送信的。
徐福低声道:“王爷,咱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这几日,徐福也能看得出来,秦扶桑对沈宜安的情意,越来越深重。
燕婴喜欢沈宜安这件事,长眼的人都能看得出来,徐福也担心,秦扶桑怕燕婴和沈宜安单独相处而执意要留下来。
耽于儿女情长的人,只怕是难成大事。
秦扶桑忖度片刻。
他和徐福站在马车外头,周围一片空旷,苟活过盛夏的鸣虫为自己奏响了哀歌。
“王爷,若您此时不回去,只怕……”
只怕再也回不去了。
秦岐不是个简单的角色,之前若不是他一时大意让秦扶桑钻了空子,秦扶桑也走不到今天的位子。
如今秦扶桑远离咸阳,又有人给秦岐创造了机会,秦岐是势必会抓住这次机会的。
秦扶苏现下也还在京城,他虽然是秦岐的儿子,但是从某种角度来说,只怕更像是秦扶桑的软肋。
秦扶桑完全不怀疑秦岐会做出什么心狠手辣的事情来。
其实,他对咸阳,也并没有什么感情。
秦扶桑抬头,往东面看了一眼。
但是他不想要是一回事,被人夺走又是另外一回事。
“明日吧,”秦扶桑轻轻叹了一口气,“总要告别才是。”
秦扶桑死死捏住手中那封信。
他还是想不通,按理来说,内忧外患皆不为惧,到底是谁在其中作梗?
饶是秦扶桑聪明绝顶,也是想不到,与他作对的,正是楚和靖,也就是如今的常经年。
秦扶桑其实是无意对青海下手的,毕竟,那是沈宜安想要的家,他不想让沈宜安的家战火连天。
自然,他也就不会想到,青海那边居然会对他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