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冰水给浇醒的
激寒令我惶恐不安地睁开眼睛,强烈的灯光刺得人根本看不清任何东西。
抬手遮住光亮,我偷眼看向周围,但见床边站着两男一女三个人。
女的是凌语橙,两个男的都比她略大一些。
恍然想起彩姐提到过,凌伯年除我之外,还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想必就是这三个货了。
终于适应了强光,我撑着手臂坐起,背靠床头,找了个舒服点的姿势。
这时候,凌语橙傲然开腔。
然而,说的却不是汉语,听上去很像是英文。
初中都没毕业的我哪里听得懂半个单词,但,却能从她的架势上准确地判断出,这货在骂我。
不疾不徐地昂着头,我回了一句摆摊时跟交好的小贩学来的骂人方言,十分恶毒,类似于让未成年的小姑娘去卖的话。
他们三人平素接受的都是所谓“上流社会”的高雅教育,自然不知这方言的意思。
同样的,他们从我的表情上也能看得出这句话是骂人的。
就见凌语橙咋咋呼呼喊了两句,随即便故作委屈地哭了起来。
最讨厌这种用眼泪做武器的女人,就好像别人不哭是因为理亏似的。
年龄稍小点的男孩率先开口帮腔,扬着尚带稚气的嗓音吼我,“野种,赶快跟语橙道歉”
“嘁”我翻了个白眼,言外之意凭什么
年纪大些的男孩也掺和了进来,敦厚的唇吐出冷漠的话语,“你现在道歉,我们可以不告诉父亲。”
哈,拿凌伯年来压我
真够搞笑的
见我油盐不进,凌语橙哭得更凶,也更假。
她二哥见状,终于按捺不住,一下窜到床上想来拉扯我。
我没有马上逃开,而是待他跃起落下之际,抬起最给力的右脚,狠狠地朝他的身体中部蹬了上去。
老实说,虽然穿着袜子,脚底板还是很有触感的。
随之而来的惨叫,证明先动手的恶人被踢到了要害。
这回该我演戏了,偷睨着在床上捂紧重要部位哀嚎翻滚的蠢货,我“委屈”地扁嘴、垮脸,不过怎么都挤不出眼泪,唉,哪怕一滴呢
许是声音闹得有点大,凌伯年和傅清雅推门走了进来。
“自横,思昂这是怎么了”当妈的急匆匆赶到床边搀扶起疼得五官挪位的二儿子,并询问大儿子。
凌自横看了我一眼,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并未作答。
可是别忘了,还有凌语橙那个惹事精呢
“她喝醉了,我和大哥、二哥过来看她,谁知她不识好歹,上来就踢二哥的那儿”抽泣着,装得跟个小可怜儿似的。
凌伯年一听,眉毛立起,满脸阴云,“初玖,你怎么能对自己哥哥下如此狠手”
我抽了抽鼻子,“你们有谁见过哥哥往妹妹床上扑的这一脚是潜意识自保,已经收着力气了”
画外音,没让他变成太监已是脚下留情。
傅清雅瞥了丈夫一眼,让凌自横把凌思昂搀下床,她则扯着凌语橙的手腕,母子四人先行离去。
我仰靠在床头,打了个哈欠,微微阖上眸子。
“我知道你恨我,但是,你别无选择。”凌伯年顿了顿,声音里透着商贾特有的冷酷,“你是凌家人,就要为凌家出一份力。如果不能成就凌家的荣耀,我就毁了你,绝对不会让你给凌家带来耻辱。”
语毕,毫不犹豫地快步离去。
门声响过,我睁开双眼,淡然一笑,毁我还不知道是谁毁谁呢 静坐了片刻,我起身下床,锁好房门。
走到窗边,外面黑漆漆的,但能分辨得出,这里是一楼。
影影绰绰记起在大厅喝过有酒味的饮料之后就迷瞪了,好像有个很好闻的男人把我抱到了床上心中倏然一惊,我赶紧查看身上的衣物。
还好,内衣、外衣一切如初。
拉合窗帘,我没精打采地回到床边,一屁股坐上去,有点晃神儿。
蓦地,指尖碰到了一张纸。
随手拿起,落入眼帘的是上面的一行黑字。
“小野马,不管想做什么,首先,你得足够优秀。”
遒劲的硬体字,妥妥的能量条。
在这行字下面,还有一串电话号码。
我把字条折好,塞进牛仔裤口袋。
心大则无忧,一夜好眠。
第二天一早,傅湛敲响了房门。
“有事吗”开了门,我不冷不热地问道。
他依旧摆着死人脸,眸子里却有了些许温度,“昨天你喝醉了,只好让你暂时住在客房。我现在带你去你的房间。”
我留恋地看了一眼曾经收留过我的地方,转身跟他出了门。
为我准备的房间在三楼走廊最里侧,面积很大,设施也齐备,就是装潢太俗气,满眼的粉嫩,设计者一定以为凡是十几岁的女孩都有颗公主心。
“我就住在紧挨楼梯口的那间房,有事可以去敲我的门。”傅湛的话似乎是在提醒我要礼貌。
“其他人都住在二楼吗”我随口问道。
他没有出声,只是点头。
我了然于心,傅湛是傅清雅的弟弟,在凌家算是外人,而我跟他住在一层,看样子就算我血管里有凌家血统,却也不是他们的“自己人”。
如此甚好,我做起事来不至于畏首畏尾。
“抓紧时间洗漱吧,稍后该用早餐了。”傅湛的目光扫过我的发梢,略微犹豫了一下,“你头上的小脏辫,以后最好再也不要梳了。”
我没作声,不客气地推了他一把,待他踉跄退出去,“咣”一声阖上房门。
洗漱间镜子里的初玖,身材干瘦没料,常年摆摊晒出来的小麦色皮肤看起来有点脏兮兮,眉毛杂乱无形,鼻子不甚高挺,唇形不够惊艳,咧嘴一笑,惊现一只顽劣的小虎牙。
唯一值得夸赞的,是两只神采奕奕的杏眼,认识我的人,都说它俩会说话。
忽然想起口袋里那行字,呵,貌似很有道理。
半小时后,傅湛把早餐端到了我的房间。
“我不配跟他们一起吃饭,是不是”自尊心作祟,我看似不介意实则很在乎地问了一句。
傅湛没有正面回答,“我现在教你就餐礼仪,等你都掌握了,就可以跟大家一起用餐了。”
所谓就餐礼仪,无非是对坐姿、餐具使用方式、进食顺序等方面的硬性规定。
可是,要不要身体贴得这么近来演示啊
天生嗅觉灵敏的我实在受不了他身上的古龙水味儿,尽管已经很淡,可冲击力还是不小。
“傅湛,麻烦你离我远点,味儿太香了”语气尽量委婉,毕竟人家好心教我呢
他脸上一晒,稍微欠身,“对不起。不过,你不该直呼我的名字,而是应当称呼我为舅舅。”
我定定地望着悬在侧上方的苍白脸膛,语调冷淡地回了一句,“我妈是独生女,我没有舅舅那种东西。”
“初玖,你这么执拗,是会吃苦头的”傅湛的眼瞳里藏了暖暖的阳光,洒落在周遭。
舌头在腮内划了一圈,我把目光放柔,嘴角挂上恬静的笑,“听你这话,是心疼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