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
唐婉面露不忍之色，“……陪葬？”
陈阳皱了皱眉，向前看去：“或许吧。”
只能是……或许。
战象骸骨过后，众人向着深处去，脚下隐隐有一种松软感觉，不是走在天然的，经过流水冲刷而成的石地上，而是人工铺陈的黄土那种感觉。
本来大家心中就存着几分警惕，一路探照灯与手电筒开道，清楚地照亮了地面。
黄土依然是黄土，却不仅仅是黄土。
每隔几步，就能看到骸骨露于外。
更惊悚的是，这里终究不是荒郊野地，有野狗野兽乱来，只是地壳运动导致一些骸骨散落，大部分还是保持着原本模样。
它们或是被捆着双手，或是被砍了头，或是在不断地挣扎着模样……
“殉葬、战俘、活埋……”
朱无能喃喃自语，脸有些黑。
纵然是那些曾经捆绑的皮索之类的早已腐朽，哪怕没有去察看骸骨上留下的痕迹，他也能轻易地判断出来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也不算奇怪。”
“殉葬之俗，也是后世才废止的，到了汉代皇帝三令五申地禁止，结果还是禁止不绝。”
“殷商时期，那是屡见不鲜。”
陈阳淡淡地说着。
说归说，这种人间惨剧，真的出现在面前，还是让人忍不住恻隐，忍不住森冷。
胡图嘟囔着：“幸好之前那毒和彩绘，不是在这地方，不然怎么受的了？”
他这话一说，不少人脸都绿了。
战象嘶鸣，战士横刀，那吓人。
可要是看到无数人哭喊着、咒骂着、挣扎……，被活埋，被砍头啥的，岂不是更恐怖。
“那毒估计就是矿石颜料自带的，想也知道很珍贵，等闲看不到的，怎么可能用在这地方？”
朱无能嗤之以鼻：“外头那头战象和战士，估摸着相当于后世的镇墓兽之类的意义，才配得上那样的宝物。”
“这些……”
他叹口气：“在殷商贵族眼里，跟牛马没啥区别，叫人牲。”
胡图喃喃出声：“那也太多了。”
他没了初到贵境，圆满的期待，而是说不出的凄凉感觉。
他们只是看到表面的一层，就有这么多的遗骸暴露于外。
那要是挖掘下去呢？
该不会是一层层，层层叠叠，全部都是吧？
万人坑？
那就太可怕了。
胡图也好，朱无能也罢，包括往生派众人，没有一人提出一声，要仔细察看，挖掘看看。
生怕，这下真就是一个万人坑。
足足走了十几分钟，哪怕众人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还是花了这么些时间，方才走过了殉葬区域。
后头，开始出现腐朽的车驾散落一地，战马的骸骨横卧零散，青铜的兵器斑驳……
一路向前，当远古人殉的残酷慢慢地被适应，被无视后，不管是胡图还是往生派众人，一种说不出的不适应感觉毫无征兆地涌了出来。
就是空空落落的，好像少了点什么似的？
“朱大师。”
“我们是不是走岔了方向？”
再世天女主动开口问道。
朱无能一脑门问号：“怎么说？”
再世天女皱眉：“您不觉得我们这一路走得太顺了吗？”
“前面还有各种问题，这除了刚刚战象那里，怎么……”
再世天女说到这里顿了顿，有点说不下去了。
总不能说没死几个人，她这个当教主当尊者的，很是有点不习惯吧？
朱无能这才明白过来，砸吧了下嘴，无语了几秒钟，这才道：“错是没错的，殷商墓葬其实不少见，妇好墓听说过吗？”
再世天女眼睛睁大了一点点，满脸平静之色，就是笑，不说话。
……好吧，你不知道。
朱无能深吸了一口气，吞下了肚子里的吐槽。
……就你这还玩邪教呢？
……文化是个好东西。
“妇好是殷商时期的一位王妃、大将军、部落首领。
在出土的甲骨文里，有不少是当时的殷王让人卜算，看他媳妇儿妇好这会征战顺利不顺利，肚子里怀的是男是女？啥时候回来之类的。”
朱无能嘴巴不停，噼里啪啦一阵说，再世天女为首的往生派众人都听傻了。
敢情我中华还出过这样一位真的女将军，能主持征讨外族这种级别战争的女将军你敢信？
事实上，妇好也的确是有明确历史记载，而不是野史胡编的，唯一的这么一位真女性大将军。
这里面跟妇好出身殷商大部落，是当时大部落之主，跟她王妃身份之类的都有关系。
但这些不影响妇好的伟大。
朱无能说了半天，才想起来他原本是想说什么，意犹未尽地把话题兜了回来：“根据妇好墓在内的殷商古墓的发掘，从考古学家到我们倒斗的，结论都是殷商可能是时代问题，苍莽大气，少有在墓葬里面玩精巧机关的。
当然，也有说法是就当时那青铜冶炼的水准，也玩儿不出什么花活儿来。
至于那些玄学的东西……”
朱无能双手一摊，道：“……不好说，说不定有些东西，在他们那个时代是灵的，在后来的时代，就不好说了。”
说这番话的时候，朱无能眯了眯小眼睛，精光四射，全在注意再世天女的每一个细微表情。
陈阳哑然失笑，暗暗摇头。
朱无能刚才话里话外，不就是在试探再世天女知道不知道灵石的事吗？
殷商对巫术、卜算之类玄学的推崇，不下于后世任何朝代。
所谓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嘛。
就信这玩意儿。
朱无能就差明着说，殷商时候，还不是绝灵时代，他们说不定布置了什么要人命的东西？
可是架不住后世绝灵，灵石都没了作用，所以我们发掘的那些殷商墓是没问题的，但不代表眼前这个没问题。
下一秒，朱无能看到再世天女神色一凝，用缓慢而凝重的语气吐出了一句话：
“还是要小心一些。”
朱无能眉头一挑。
陈阳露出笑容。
再狡猾的狐狸，也有露出尾巴的时候！
两人对视一眼，借着背身遮挡住后头的目光，朱无能对着陈阳只动嘴巴不出声音。
他的口型分明是：
“她，果然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