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落打开门，房内比外头的天色还要昏暗，她下意识皱起了眉，偏头就让水里月去点灯。
月容忙出声制止了：“皇妃能否别点灯，我比较喜欢就这样待着。”
千落愣了下，不知道为何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她忽然就心疼她起来了。
她真的很想知道，到底为什么容月又活了下来，而这些年她又是怎么过来的，到底是什么原因促使她变得与从前不一样了，就连眉眼间都总带着一股莫名的悲伤和沧桑。
可是她不能问，墨北辞说的对，容月不想与她相认定是有什么说不得的理由，更何况她如今也有了种种的顾虑。可她到底还是觉得很难过，她真的好想叫一声姐姐。
“皇妃”
千落回神，忙道：“那就不点灯吧。”
她摸索着走到床边，水里月给她搬了张凳子，顾及她的身体，所以水里月又去关了窗户，房内唯一的光线被切断了来源，顿时更显昏暗。
月容率先问道：“皇妃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千落借着微弱得不能再微弱的光端详着她，她的脸色很苍白，唇上也没有任何血色，看着很是虚弱，让她的内心更愧疚了几分。
她缓缓开口：“你替我挡了一箭，救了我和肚子里的孩子的命，所以我特地来谢谢你。”
月容看着她，倒是说得云淡风轻，“皇妃无需谢我，我也不过是还你的恩情罢了。”
千落愣了愣，“恩情”
她点头，“我们祥瑞戏班虽然名声很大，但终究不过是一个戏班子而已，总免不了受一些达官贵人的欺辱。您让我们入驻朝夕楼，不仅是保护了我们，也让我们戏班不用再四处颠沛流离，而且周叔年纪大了，病也跟着多了起来，您让神医来给他医治，用的也都是很名贵的药材。我们戏班一直蒙受您的恩惠，都没有可以报答的机会，这一箭虽重，但也仍无法偿清我们欠您的恩情。”
千落明知道这可能是她骗人的措辞，但她还是忍不住心痛了一把，直道：“我何尝不是受你们的恩惠。当初让你们入驻朝夕楼，本就是想借着你们戏班的名声多招揽一些生意。至于周叔他与我交情不浅，又贵为长辈，我也不过是尽些微薄之力罢了。你大可不必这样豁出命去，万一”
她没再说下去，想起那一瞬间，她至今都还十分害怕， 她怕会重演当年在铁兵营里的那一幕。所以月容中箭的那一刻，一直都镇定自若的她害怕了，惊慌得无所适从，无法思考，只想挽留住这个人的生命。她已经害过她一次了，断不能再害一次了。
月容没有说话，倒是盯着她看了许久，见她又出了神，语气里似乎带着些许无奈，“皇妃那时候可是想起了长平郡主”
千落看着她，毫不加掩饰地轻嗯了一声。
月容又问：“那您可有想过，长平郡主她或许并没有死呢”
千落猛的揪紧了衣角，黑暗中根本就看不清月容问出这句话时的神情，她忽然就苦笑了起来，“怎么会呢她是死在了我的怀里，是我亲眼所见的。”
月容动了动唇，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她却自顾自地说了起来：“以前小的时候我和二哥就很爱听大姐唱戏，所以她唱戏时的所有动作和神情我都了如指掌，她唱的每一个腔调我也都熟记于心。先前看见你唱霸王别姬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和她特别的相像。所以我一直都在你身上努力寻找着我姐姐的身影，有时候我甚至是怀疑你就是她。”
月容惊讶地看着她，双手捏紧了被子，可千落根本就看不见她的异样，又说道：“可是今早那一箭彻底警醒了我。你是你，纵容再像也不可能是她的，而我明明早就知道了却还是固执地去试探你，差点就让你丧了命。”
她的语气中充满了悲伤，“这个梦，我早就该醒了的，我姐姐已经死了，早在八年前就死了的，她是为了救我而被一箭穿心而死的。”
月容颤抖着身体，眼睛里有了痛苦之色，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千落已经站了起来，“我这样的执念早就该断了。”
她走至窗边，将窗户打开了些，冷风吹了进来，她的眼睛忽然干涩得疼痛，眼泪就这么啪塔一声地落在了窗台上。
“月容姑娘，先前多有冒犯了，还望你见谅。我只是太想念我姐姐了。”
这些年她早就孤独惯了，也早就忘了有家人的感觉了。既然如此，又何必多此一举去重温有家人的感觉呢
她转身，不敢再去看床上的月容一眼，只道：“你好好休息吧。我不打扰你了。”
月容见她要走，急急忙忙就想喊住她，可声音就这么卡在了喉咙里，怎么也喊不出口，最后也只能随着那关门的声音化作了一声痛苦的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