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闪舞..”
“嗒。”
“嗒。”
猩红的鲜血伴着剔透的雨滴缓缓从刀刃滑至刀尖,再混作一滴血水滴落在地。
梁秀面无表情地望着身前倒在血污里的康愈,几下抽搐后彻底没了气息,缩作一团面容惊恐万状,死不瞑目。
“轰隆”
天空闪过亮光,炸雷的响声震耳欲聋。
一霎时,雨点连成丝丝银线,雨下得更甚,滂沱如注。
鲜血顺着那身艳红婚袍浸入周旁的雨水中,慢慢朝四周侵袭的猩红被突如其来的雨珠打得七零八散,似战败的士卒六神无主四处逃窜,最后被瓢泼雨水洗得没了踪影。
梁秀亦是被倾盆大雨甩得全身湿透,孤身挺立在巷中,俨如只甲守关的猛将,只可惜那薄弱的身影少了几分威猛。
突然,梁秀眉头紧皱,猛地扭头看向后方屋顶,眸中寒光迸涌,隐约瞧见一抹猩红剪影,似有似无。
“世子。”
赵雪见抱着两把油纸伞冒雨跑来,跑到梁秀身旁时轻声呼喊,满头青丝亦是被大雨浇得不成样,衣衫被雨水浸透。
梁秀回头看着婢女,抬手揉了揉其脑袋,笑逐颜开。
梁秀接过赵雪见递来的油纸伞,撑开笑道:“傻丫头,为何不打伞”
“世子淋雨,奴婢哪里会打伞。”赵雪见莞尔一笑,随手撑开油纸伞。
“你为何来”
“陈先生让奴婢来给世子送件东西。”赵雪见将一枚护身符递向梁秀。
梁秀低头看了看,护身符上刻着“康和厚”三字,随后扔向后方巷角,并未回头看那康愈的尸体,轻声说了句:“走吧。”
世子持伞先行,奴婢紧随其后。
“师父可还有说什么”
“没了的。”
“是你自己要来的吧”
“怕世子淋雨。闪舞..”
“傻丫头。”
“奴婢不傻的。”
今年的花登魁被滂沱大雨淋得狼狈不堪,人群缓慢地朝吟芳园外撤出,大家都已被雨浇得狼狈万状,奈何园中人数庞大,再急也无法快,个个前胸贴着后背将吟芳园堵得水泄不通,纵使是贵为正二品参政知事的康贤也只得坐在马车中干等,驾车马夫披着蓑笠扯着脖子远眺,一眼望不尽人海尽头,心想这得等到什么时候才出得去,亦是焦头烂额。
一百零七座亭台上的女子纷纷有仆人打伞接走躲雨,前来观赏花登魁的人也皆朝园外撤去,此刻整个园心倒是显得孤寂。
唯姽婳只身低头跪坐在岩台之上,任由大雨拍打衣裳,纹丝未动。
“姑娘,走罢”记账先生抱着名册朝岩台上的姽婳喊了声后亦撑伞离去。
姽婳依旧未动,双眼盯着身前的琴,雨滴振动琴弦微微有颤音响起,若坐得远些就听不到了,哗啦啦坠地的雨声响彻整个吟芳园。
“轰隆”
空中响雷惊炸,姽婳娇躯微颤,却仍旧目不转睛地盯着琴弦,丝毫不动。
她似乎在等,不知是等公子的命令,还是等公子。
“叮叮叮”
前方忽然响起一阵刀尖相撞声,姽婳黛眉微皱,抬头望去,视线却被身前不远处的男子遮挡住,嘴角欲微微翘起时看清了那道人影,僵住了。
“姑娘,小生奉世子之命,接你回府。”苏姝微微浅笑,撑伞挺立。
姽婳陡然一愣,喃喃念道:“世子。”
“走罢。”
苏姝走至姽婳身前,姽婳缓缓起身,衣裳被雨水浸透,娇躯在冷风拂面下微微颤抖,朝苏姝屈膝行礼,朝其身后投去目光。
“虽然小生也未太清楚是何人要杀姑娘,但阻拦的人姑娘想必也知是谁家人了。闪舞..”苏姝笑道,稍稍抬手示意姽婳迈步。
“公子是世子吗”姽婳喃喃念了句,凄凄一笑。
敢与康参政作对,敢赎姽婳出楼,敢承诺让姽婳参花登魁,敢应允替姽婳杀康愈
自居梅园,有个叫大年的马夫,有个叫水官的侍卫,有个叫赵雪见的婢女
原来你是江南世子啊,那姽婳有何资格接近您
“轰隆”
又是一声响雷将姽婳惊回了神,本能间抬手欲抹眼泪,愣了愣不禁傻笑,雨水不停从额头流下,哪还看得到泪呢。
“走罢。”苏姝轻声道,心如止水。
姽婳吸了吸鼻子,回头看了眼雨中厮杀的三人,随苏姝离去。
这会儿吟芳园中无数人堵在园口出,孔缯一时半会也没法离去,倒不如在楼中安闲自在地品茶,但此刻枢密使孔缯已惊得坐不住,站起身望着雨中激战的三道人影,眼底微微浮现一丝恐惧。
“那二人到底是哪家护院”孔缯扭头朝身旁仅剩的护院喝道。
护院被孔缯喝得失了神,忙摇头答道:“小的也不知啊”
孔缯狠狠地瞪了其一眼,扭头看向厮杀的三道人影,汗侵满背。
那护院心中重重松了口气,幸好大人没让他前去打探,此前接二连三派去五六位护院,没有一人能回得来,那些个护院还未来的及走到园心处就有一道黑影掠出一刀穿其胸膛,无人可近观。
“安恒可有胜算”孔缯问道。
护院握剑的手微微颤抖,“回大人,小的认为安护院的胜算微末。”
“微末”孔缯手掌重重拍打桌面,“一个歌伎,为何会有如此高手保护”
“大人,小的认为。”护院支支吾吾,“怕是赏人。”
“赏人”
“小的行走江湖时也碰巧见过几次这种刀法。”护院望着园中的刀光,“应是赏人不错。”
孔缯皱眉思索,片刻后自道:“谁会花重金雇两个赏人杀安恒徐鸿祯不可能这般财大气粗”
“如若小的未看错,应是赏人无误。”护院望着那刀影,噤若寒蝉。
孔缯亦是吓得心惊胆战,远处一朵猩红血花在夜色中炸开。
安恒亡。
苏姝带着姽婳随人潮缓缓出园,走至巷角处扶姽婳登上破旧马车,苏姝正要上马时忽然听见有人喊,回身望向街尾,微微笑起。
“孪彧。”那人朝苏姝摆了摆手。
看其身影是位老人,驼着的背向上拱起,就像一座小山一样。
苏姝微微作揖,恭敬道:“老先生。”
老人淌着雨水走至苏姝身旁,个子本就不高还驼着背,像一座山丘拱起,罩着顶斗笠。老人仅到苏姝肩膀处,头发花白,浑身上下没多少肉,干瘦得像老了的鱼鹰。饱经风霜的脸上刻满了岁月留下的皱纹,那双温和的眼眸闪烁着慈祥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