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鱼稚羞得没边，烧红的耳根让慕四瞧出了几分端倪，这才赶忙错开了眼神。
慕四顺便放开了手中捏着的人，睨着两人，“还不赶快道歉”
别说是道歉，那嫖客已经跪在地上磕起了头，大约是没有想到面前的男子真的敢捏着他的命脉要置他于死地，方才凶狠的神色也不像是恐吓，倒像是真的不怕出人命。
难为他一个腰缠万贯的中年人，如此没有骨气，大庭广众之下趴在地上给一个十多二十岁小子和十几岁的小姑娘叩头。
锦瑟不情不愿地福身致歉，目光却落在鱼稚的脸上，微微抿起唇角，她轻声问道，“难道这位公子不想看看鱼稚妹妹那张面纱下究竟是何等姿容”
她的声音清脆，吐字清晰，问得小心翼翼，就像是凑在人的颈子后边对着耳畔吐气，莫名听着有些瘆人。
恰巧在这个时候，刚好有一阵风吹过，鱼稚只觉后脑勺凉飕飕的，便往慕四身边靠近了些，缩着脑袋躲在他身后，感觉周身被慕四身上甘冽的味道包围，才觉得安心许多。
感受到腰后的姑娘软软的身子靠过来，十分依赖信任的模样，慕四怔了怔，心里滑过一丝异样，他只迟疑了片刻，便拍了拍她的手，“你别害怕，在你没有同意之前，我不会擅自取你的面纱，有我在，也不会让别人欺负你。”
锦瑟几不可见地抿紧了唇，忽地又敛起眉间厉色淡淡一笑，“那是奴家多事了，今日之事都是奴家挑的事端，全都怪奴家一时好奇冲动，这才让鱼稚妹妹受了惊。”
她说到这里，又看向鱼稚，温和的神情与方才逼迫她时迥乎不同，“今日不该与妹妹发生争执，改明儿姐姐请你尝一尝姐姐亲手做的点心，这件事咱们就算过去了，好不好”
锦瑟是胭脂楼里摸爬滚打起来的野花魁，不同于现代明星，再如何摸爬滚打，要是没有人一手捧上去，也红不了。
锦瑟这样自己琢磨出名头来的野路子，最擅长的就是与人周旋，几句话就将方才自己对鱼稚的无礼四两拨千斤带了过去，明着是在道歉，却又没有低声下气，给她自己留足了面子，也给鱼稚一个台阶下。
鱼稚不是喜欢挑事的人，既然别人已经道了歉，她也就没打算计较，点头说了声好，便拽了拽慕四的袖子，表示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
听她应声说了好，锦瑟心中也暗自松了口气，神色从容地扶起脚下的嫖客，然后又笑道，“不过姐姐还是要好心提点你一句，这里是胭脂楼，既然已经来了这里，就没有带着完璧之身全身而退的道理。以后见面的时间多了去了，来日方长，咱们打好关系，互相仰仗。”
语毕，她淡淡一笑，深深地看了鱼稚一眼后，便扶着身边的男人走了，姿态高傲，仿佛方才被慕四掐紧手腕后哭声求饶的不是她。
那意味深长的一眼一笑，以及说的那些话无疑不是在刻意暗示鱼稚，想要从胭脂楼里出去，没那么容易，想要保持完璧之身守住清白，也天真可笑。
但早已被叶拂灵打过无数次预防针的鱼稚听了这些话后并没有别的不良情绪，只神色凄哀地看了一眼慕四，满脸都是被戳中了痛处后绝望悲恸的样子，她轻一福身，哑声道，“今日多谢公子相救可你又能救我几回呢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要是我能逃出这里就好了”
说着说着眼泪就要往下掉，可惜鱼稚并非专业演员，眼泪也不是说来就能来，酝酿了一会儿也只是憋红了眼眶。
然而这副神情在慕四看来，就是泪盈余睫，故作坚强，比直接哭得梨花带雨来得更有冲击性，直接激起了他内心深处的保护欲。
慕四浑然忘了自己是个立志要浑噩度日的情场浪子，虽然他也只是立志要做个情场浪子，暂时还没得其精髓，也忘了自己来胭脂楼玩儿的初衷只是想要撩个好看的妹子，更忘了自己对鱼稚只是一时好奇想要窥其真容而已。
“那你有没有标价不就是赎身吗钱我有的是，我买下你，你以后跟着我当个随侍丫鬟，虽然这个身份暂时委屈了些，但总比你在这里好，你愿不愿意”慕四很耿直，开口就是为她赎身。
鱼稚睁大了眼睛，愣了有七个弹指的时间。一个“好”字险些就要脱口而出，继而想到了什么，她转头扫了一眼周围，像是在焦急寻找谁的身影。
“嗯难道你不愿意吗”慕四蹙起眉。
鱼稚便也蹙起眉，轻轻摇了摇头，“多谢公子好意，不是奴家不愿意，只是奴家承蒙幺娘厚爱，身价不低，要让公子白出这个钱，奴家白白受人恩惠，心里过意不去，况且和奴家一起进来的还有一位姐妹，奴家说好了要与她同进同出，所以，怕是不能答应。”
躲在花丛后面心都提到嗓子眼儿的叶拂灵总算是舒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她还算是有脑子
须知这件事的重点并不是她走了的话叶拂灵该怎么办，也无关乎义不义气，而是慕四身边那位二爷根本不可能同意慕四把一个青楼出身的女子带在身边，就算她仍是完璧二爷也不会同意。
更可能直接被二爷施计一把揭穿，或者把鱼稚给弄走，断了慕四的念想。
况且鱼稚没有那个心机和二爷周旋，就算她完好无损地被慕四赎出去，真当上了慕四的丫鬟，忽悠他的事情迟早也会被拆穿，毋庸置疑，下场一定很惨。
幸好鱼稚是个有义气的，没有就这么答应慕四一走了之。
“怎么能是白受的呢，我说了，你以后就跟着我做个小丫鬟，也算是偿还了。”慕四挑眉，“你们身价再高能高到哪儿去我有的是钱，不如把你那个小姐妹一起找出来，我一并赎了就是”
他说这话的时候分明就是一派架不住老子家里有的是钱的架势，叶拂灵听得一阵捶胸顿足而又痛心疾首，果然人比人气死人，有钱是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那奴家就更不能受这份恩情了，公子的好意奴家心领，也一定会告知奴家的姐妹，她要是知道公子这么仗义，也会感激公子大恩大德。”鱼稚抬眸，笑得眉眼弯弯，“公子要是有心想要帮忙，不如参加两日后的绣绢赛，届时奴家绣几方锦帕，公子买下来，既出了力，奴家又没有白拿钱，你说好不好”
这一笑简直要把人给融在春风里，弯弯的眉眼好似月牙儿，明亮的水泽从月牙中透出来，盈盈可爱。
慕四的脸倏地红了，不自觉错开视线，“啊，好我会来的”他何止是会来，这场绣绢赛就是他出钱办的好么。
作为旁观者，叶拂灵把两人的神色纳入眼底，琢磨了一番后终于确定，这个慕四确实纯情得可以，情场新手图一时新鲜来逛花楼，想要作出个轻薄浪荡子的模样，最后挑逗不成反被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