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间涌上一股血腥味,被他生生压了下去。
他不能冲上去。
如果他冲上去了,明天安婉是小姐的事情,就会闹得人尽皆知。
她会沦为所有人的笑柄,被所有人鄙夷,被众人戳断脊梁骨。
不,不可以。
她不可以受到任何伤害。
良久之后,顾康宁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我不认识她,她不是我女朋友。”
“看吧,我说什么,”之前那个同事道:“康宁的女朋友怎么可能做这种事,人家可是正经人。”
两个同事还在谈论着什么,顾康宁却已经听不到了。
他觉得自己蠢到家了。
她如此伤害他,背叛他,他却还在为她着想,担心她受到伤害。
真他妈的蠢到家了。
真他妈的,蠢到家了。
顾康宁隔着重重人群,望着她,无力的笑了笑,转身踉踉跄跄的离开了。
安婉的目光始终追随着他离开的背影,心口一抽一抽的,疼的她呼吸不过来。
仿佛有什么至死不渝的东西,从心口一点一点抽离。
缓慢而坚定。
她的心突然碎成千疮百孔般的疼痛,捧都捧不起来的破碎。
有温热的液体涌上眼眶,她的视线渐渐模糊,她努力睁大双眼,看着他模糊的背景,一点一点消失在视线里。
好像多看一眼,就多赚一眼。
以后,再也看不到了。
季修靳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侧头贴到她耳边,低声道:“恨吗?”
安婉盯着空荡荡的门口,幽幽开口:“恨,季修靳,我恨不得杀了你,把你的心剜出来看看,是红的还是黑的。”
季修靳轻笑一声,说:“恨就对了,安婉,我说过的,你越痛苦,我就越开心,不用剜出来,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的心是黑的。”
安婉转头,侧眸看着他,咬牙切齿的说:“你真是个地地道道的魔鬼。”
“我也不想,”季修靳缓声道:“任何人都可以变得狠毒,只要你尝试过什么叫失去。”
“我失去艺璇的时候,恨不得让整个世界都跟着陪葬。我的艺璇那么善良,那么单纯,从来不懂社会险恶,却遭受了这个世界上最恶心的事情,被你哥哥用极端而残忍的方式杀害,安婉,你告诉我,我怎么能不恨?如何才能不变成魔鬼?”
安婉盯着他,目光冰冷而憎恶:“如果艺璇知道你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一定会以有你这样的哥哥为耻!”
季修靳笑了:“没有如果,如果艺璇能活过来,我愿意用这条命去换。可惜她被你哥哥害死了,这辈子都不会知道她的哥哥变成了什么样子。”
说着,他站直身子,侧眸斜睨着她,眼底带着同样的冰冷和厌恶:“我和艺璇所有的痛苦噩梦,都来自于你们安氏兄妹,安婉,我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幸福开心?”
他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所以,一起下地狱吧。”
…………
时值凌晨十一点半。
整座城市都被掩埋在浓郁的夜色中,漆黑的天空绵延万里,仿佛有人打翻了黑色的墨砚,泼洒向了天空。
梧桐街,夜色酒吧。
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响彻耳际,浓郁的酒气混合着荷尔蒙涌动在空气中,五颜六色的灯光不断闪烁,舞池中,男男女女扭动着身子,疯狂的释放着被压抑的欲望。
角落里,一个身形高大,长相俊逸的男人,喝的酩酊大醉,桌子上摆满了空酒瓶。
奇怪的是,他的一只胳膊还打着石膏,悬挂在胸前。
“酒……给我拿酒!”仰头喝完杯中的啤酒,“彭”的一声把酒瓶用力放在桌面上,他大着舌头,声音含糊的叫嚷。
这种人一看就是遇到了烦心事,来酒吧买醉的,酒保早就见怪不怪了。
酒保拿来一打酒,放在桌子上,说:“先生,您要的酒,请您先结账,一共一千八。”
这是酒吧的规矩,防止有些酒鬼没钱结账。
顾康宁趴在桌子上,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慢腾腾的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钱包,扔在桌子上,不耐烦的说:“拿走,全都拿走。”
酒保犹豫了一下,弯腰拿起了钱包,打开一看,里面有一叠厚厚的红色钞票,大约有五六千的样子。
酒保从里面抽出两千,然后把剩下的放在桌子上,说:“先生,我把酒钱拿走了,这是剩下的。”
顾康宁却充耳不闻,拿起一瓶啤酒,仰头就喝。
冰凉的液体顺着喉管顺滑而下,流进早已烧灼不堪的胃里。
胃里一阵抽搐,有什么东西涌上来,隐隐作呕,难受的厉害,他却不管不顾,依旧一瓶接着一瓶的往下灌。
疼吧,身体多疼一份,心里就少疼一分。
至少身体上的疼,能暂时掩盖心上的疼。
这样就足够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喝了多少,直到他脚下堆满了空酒瓶,仿佛身体里的血液全都变成了酒,顾康宁才起身,踉踉跄跄的离开。
刚出了酒吧,他就蹲在路边呕吐起来。
他今天一整天什么东西都没有吃,吐出来的全是酒,混合着黄绿色的液体,好像是胃酸。
呕吐了好一阵,直到胃里空荡荡的,他才算好受一点。
被夜风一吹,大脑总算清醒了几分,在路边坐了好一会,这才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报上了家里的地址。
十几分钟后,他站在了楼下,怔怔的望着三楼的窗户。
窗户里亮着灯,在黑漆漆的楼面上,显得孤独又寂寞。
安婉……回来了?
他站了好一会,才抬腿,脚步沉重的向楼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