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喝红茶吗”
“不,请容我拒绝。”
“咻”
牡蛎老人发出舒适的叹息,好似初春晒到阳光的嫩芽,咋眼看上去,他就只是个会喝茶养生的老人。但我一想到他那连锁机关般的设计时,浑身上下就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就算卧室里烤着火,这冷气还是难以消散。
“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有什么困难”
“嗯不是你让我来的吗”我激动地一把脱下面具,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这位总督大人。
“啊哈哈,开玩笑的,开玩笑的别那么严肃嘛。对了,你要喝点牛奶么听说你挺喜欢这个的。”
我嘴角抽搐,瞬间连味觉都失去了。“您是不是连我身上的黑痣长在哪里都一清二楚”
牡蛎老人活泼地眨了眨眼睛,给我整了手花胡乱颤,笑着的时候倒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还边笑边走到我后面把门给掩上了,好一会儿才消停下来。
“小兄弟啊,你误会我了要想在威尼斯里安身立命,我必须要有自己的眼线和监视网啊哎,说来这也是我的一个坏习惯。”牡蛎老人坐回一张木椅上,浑浊的眼中绽出精光,“我对你很感兴趣啊。”
他的目光让我有些心虚,我只好唬弄着说:“我有什么好探讨的,您不如把这门心思花在那些女孩们的身上。”
“哈哈,有道理,有道理啊”
牡蛎老人捋了捋下巴的胡须,手法相当儒雅。在我的幻想中,他的每一根须发都是特行独立、有自己意志的,当我想离开座位的时候,那些须发就会猛地增长,瞬间将我捆缚在原地,让人动弹不得。
“小兄弟,别这么看着我哇,我又不是什么深山老妖怪,更不是外面那些趋炎附势的怪老头,我是好人啊。”
好人能精打细算到这种地步我反正是不信的,于是我继续向这所谓的好人提问:“总督大人的立场是什么您又为什么千方百计引诱我来此处跟您见面”
“先喝了这杯茶,我再告诉你。”他暧昧不清地说道。
我定眼看着那杯还在冒热气的红茶,里头清澈的红褐色液体散发出甘醇浓郁的香气,虽然我切实知道它的味道是苦的,可单看表面的话,它无时不刻都体现出高雅的品味。
一手托盘、一手捏住杯耳,我看着没有一丝涟漪的茶面出了神。鹰眼无法洞穿液体,可我却隐约见到茶杯中卷起的漩涡,它直冲上房梁,放纵地肆虐开来,将这富丽堂皇的总督府摧毁得一干二净。
“怎么了有那么难喝吗”
牡蛎老人的话将我从幻想中拉了出来。
“不,完全不会”
杯子的重量仿佛是我手臂所不能承受的,杯底与和它接触的碟盘之间似乎有种让人挣脱不开的磁力,我迟迟未能将茶水送入口中。
“怎么了你喝呀,喝完了我就什么都告诉你。”
面前这位老人突然变得相当慈祥,宛如劝孩子早些入睡的老奶奶,他说的话却又好似恶魔低语。
“怎么了喝啊,喝下去你就好了。”
“喝啊”
“啊啊,我这就喝”
我一仰脖子,将杯中的红茶一饮而尽。因为喝得太急,连舌头也稍微有些烫到了,牙齿也软得难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在饮鸩止渴。
“哈哈喝下去了哈哈”牡蛎老人欢天喜地拍起手来,高兴得像个得到糖果的三岁小孩。
我惊怒交加地拍案而起,“有什么好笑的,不就是一杯茶吗”
“你说呢你不会真的天真地认为,它只是一杯普通的茶吧”
完蛋,一不小心着了道。这老东西吐字圆润清晰,贯脑魔音让人不假思索就按他的话去做了,我也没想过那杯红茶可能会有什么问题。可照他洋哈哈的样子看来,茶水肯定是有猫腻的。
牡蛎老人神秘兮兮地说:“你猜我在里面加了什么”
我面色惨白,只觉肠胃开始翻江倒海、食道有烈焰燃烧,全身空乏无力。
“加了什么”我无望地重复他的话。
“嘻嘻,加了国外进口的皇家红糖哦,很好喝对吧茶叶也不是普通的茶叶,是南方独有的红枫叶品种,连那些富甲一方的商业大亨也享用不来,如何是不是很好喝”
牡蛎老人慈眉善目地看着我,一双晶明透亮的瞳孔毫无疑问洞穿了我的所有心思,他是在故意捉弄人,这让我想起住在威廉医生家里头的那个雪莉姑娘。我虾着腰弯回到椅子上,感觉一下子苍老了好几十岁,手指开始变茑、发根开始发白。
“哈哈哈,开玩笑而已,开玩笑而已,小兄弟你有怪莫怪。”目中无人的总督大人擅自玩弄了别人的感情,自得其乐起来。
“我说老伯,你知道我的身份的吧”
“知道哦,正义的伙伴嘛”
“不,是杀人不眨眼的刺客。”
尽管我今天没将寒鸦佩戴在身上,刀锋出鞘的拟声还是将面前的老顽童吓得止住了笑声、甚至差点哭了出来,以至于他那些蠢蠢欲动的须发都安分守己地粘在皮肤上,茶杯里冲起的龙卷漩涡也像云烟般飘散
“咳咳,抱歉了我这个捉弄人的坏习惯。请你务必要相信,这是我向他人表达友好情感的象征。”
糟老头子蒙谁呢我冷哼了一声,不作应答。
牡蛎老人也就是我们的总督大人半红着脸说:“现在请容我进行一番自我介绍,我的名字是莫钦尼戈,现任威尼斯总督。”
“早有耳闻。”
“在外出差回来的时候,我就已经与阁下结下了不解之缘,你熏烤的牡蛎当真是威尼斯一绝,那个味道真是让人茶饭不思。对了,你有兴趣在城内开立门店吗我举双手支持”
“打住,我可不是来这里跟你谈这些的,我的嘉年华礼物呢”
对我满是黑线的额头熟视无睹,莫钦尼戈殷勤地续上红茶,“别急,它已经在路上了,放置于某一艘来往威尼斯的货船上。”
“那是什么”
“是你日思夜想的东西,没错”莫钦尼戈微笑着说,“也是罗德里戈波奇亚梦寐以求的东西。”
坐怀不乱,我依旧冰着脸说:“你会那么大方把如此至宝交给我有了它你干什么不行”
莫钦尼戈慢腾腾地起身,背着手走到窗边,不知其心中所想何事。
“世人可能都想得到那东西,可我不一样”那个孩童性格的老人转头面向我,用无比认真的口吻说:“它让我失去了许多东西,现在的我能够守住威尼斯这方水土的话就此生足矣了,这个理由够充分吗”
“假大空的话谁不会说”
“威廉是我的儿子,由于我年轻时的利欲熏心,他如今以我这个父亲为耻。”
莫钦尼戈的独白令我始料不及,没想到那个谦逊温和的威廉跟他居然是亲子关系,难怪后者身上有种超然于凡的气度。这中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令得威廉摈弃往昔的身份,与自己的父亲产生隔阂。
“原来是这样”
我没有追问其中缘由,毕竟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也没有要帮他们修好父子关系的想法,不过对莫钦尼戈的信任度提高了许多。
“那么,礼物的代价呢,我可不认为随便玩玩游戏就能得到伊甸圣器那种宝物。”
莫钦尼戈重新回到座位上,半点角度的弯都不拐、郑重其事地说:“消灭西维欧和他的军械库、以及所有驻扎在威尼斯的圣殿骑士势力,还飘浮之都一个朗朗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