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梳头
滕冲的学成归来，显然让作为家长的滕远有点头大。也不知道是哪个幕僚给他出的主意，让他给滕冲找了眼下这个差使。
滕远在滕冲出发前，语重心长地对二儿子说，他已经尽了最大努力，为滕冲铺路，接下来就看他的这个高学历的二儿子能不能在这个小岛上拼出一片自已的天空。
滕冲现在进行的这种行动，是一种边地七区五十七府每一家都会在春季进行的例行活动。下面的人通常称它为“梳头”。
在每年开春之前，边地每个宗府都会派出几队人马，到各自所谓的领地上每一村每一镇走一遍，探测每一个人，搜寻出现内力倾向的人，然后带回宗府进行甄别，按照种族、能力、忠诚度、培养前景等不同情况进行分门别类地处置。
因为这种对辖区人口的梳理方式很像是妇人在梳头，仔细认真，面面俱到，不放过每一个人和每一个角落，所以才得了这么一个“梳头”的称谓。
宗府们之所以要年年“梳头”，完全是边地的特殊环境造成的。
边地出现武人的概率远远达不到世界的平均水平。这里的武人成长为入幽境以上的灵力者的概率也非常低。其实整个边地的人口基数并不低，某些人口聚集区的人口密度甚至比内陆地区还要高，但不知道为什么，边地出现内力者的概率一直非常低。
有人说这是噬灵怪在搞鬼，也有人说是兽人帝国的大巫施了什么法术，也有人说是蛮族人的特殊体质在作祟。联盟也曾派人来研究过，但最终也没调查出什么结论。
对他们这些边地的宗府来说，除了面对这个残酷的现实，也别无他法。边地宗府对灵力者和武人的渴求远胜内陆。他们除了夹在联盟、兽人帝国、噬灵怪、海族四大势力之间的窘迫之外，还要利用武人以及他们提供的武力，维护宗府联盟对边地几千万人口的严酷统治，他们面临的压力要远远高于内陆那些有国家机器支撑的文明法治之地。
边地宗府间的内部竞争也十分残酷，一个家族的武力稍弱，很快就会被其他家族蚕食，进而衰落下去。地盘、灵力者和武人，成了他们眼中最大的资源。而穷兵黩武，也就成了边地的上层社会的正常生态。
他们不得不想尽办法增强武力，收上来的税、抢来的货、挖出来的宝、打来的珍奇猎物，统统换成了保镖、护院、奴隶战士等等。而对自己领地的民众进行“梳头”，正是一种最直接最有效的自强手段。
一方面“梳头”可以防止地方上意外地成长出强者，颠覆了宗府的统治。另一方面，搜集而来的武人苗子，好管的可以直接培养成府内的护卫或辅臣，不服管的可以卖给奴隶贩子或直接卖给斗兽场，增加收入。
在开春之季才进行这项活动，一方面是因为这是耕种时节，正面村镇的人最全。另一方面，这个时候是他们最缺粮食的时候，只要提出用粮换人，一般不会受到抵触。
各府在进行“梳头”时，第一队人马必须有一名府内的嫡系族人进行监督，以免发生隐匿事件。但几十年来，隐匿事件还是无法避免。那些已经觉醒了能力的人如果有野心，也会在梳头行动前就躲起来。
滕家当年就是这么崛起的。要不然原先的蛮荒三府也不会慢慢地变成五府、七府、直到现在的十三府。随着强势家族的不断涌现，可以被征作领地的无主之地越来越少。十三府已经使蛮荒地区呈现饱和状态，已经没有让第十四府出现的成长空间了。
于是滕远花了一大笔钱，买通海族开辟了一条海上通道，让二儿子来这个属于怪物禁区的小岛上碰碰运气。
禁区就是指噬灵怪占领区，边地的宗府的家主只要没疯，一般是不会打禁区的主意的。但这个名叫棘蔓岛的小岛自有其特殊性，它在距离上更靠近边地这边，对怪物们来说却算是偏远之地，它们平时几乎不会派怪物上岛来巡视。这就给了腾府可乘之机，把“梳头”行动的触角，延伸到了这里。
滕冲猜测，他父亲的这一步棋有两种考量。一是他毕竟也是他爹的亲儿子，既然他非要从内陆回来“分家产”，那总要给他找个出路，不可能让他成天在街头私混。二是以滕府目前的水平和能力，不可能发动战争，去抢夺相邻宗府的领地。
于是他那猎人出身的老爹以其同动物打交道培养出的狡狭，决定另辟蹊径，看能不能让他在噬灵怪的领地上偷鸡成功，开拓出一条全新的财路。
但滕冲一开始就不看好这个小岛。一是风险太大，毕竟这是怪占区，仍有遇到噬灵怪的可能。二是他猜测这些怪物占领区的囊族人成才率可能比边地人还要低，因为他上学时老师讲过，囊族人出现内力者的概率只有正常人类的三分之一，比兽人还要低一些。
他们一行人上岛后就分成几队，分头梳理了几个村子之后，果然证实他所料不差。他们这队人现在梳理的是棘蔓岛外侧临海的一个村子，也是他所在的这队人在这次行为中的最后一站。至此，整个棘蔓岛近一百万的人口之中，他们不但没有刷出一个武人，甚至连一个具有内力潜质的人也没刷出来。
他的第一次梳头行动开展到这一步，可以说已经完败了。这个地方甚至连有点商业价值的土特产都没有，可以说是没有任何开发价值。
他父亲之前可是付给了海族人一笔数目不小的买路钱。也就是说，在这里梳头是要付出不菲的成本，才能进行的。但现在，产出明显抵不过投入。他们滕家这笔投资，眼看是赔定了。
滕家自从开府以来，已经进行的二十余次的春季“梳头”，下面的人已经干的轻车熟路，无需滕冲指点。其实滕冲这个领头的人才是这个团体里最不懂行的那一个，于是他一路上干脆放手让这些手下们去做。
这时村长已经训完了话。这个老家伙率先领着家人走了过来，恭敬而又蹩脚地向滕冲行了参见贵族的通用礼仪，然后向疤瘌耳示意可以开始了。
疤瘌耳向后摆了一下手，臭嘴等人每人从背后抽出一根粗糙简陋的强力探测棒，走向已经排成一排的村长家人，开始用探测棒对每一个人从头到脚的扫一遍，进行程序片段的探测。
如果这里是滕府的旧领地，就没必要每个人都探测一遍，只对青壮和十岁以上的儿童进行探测就行了。因为中年以上的旧人不可能会突然出现内力感，成为武人。可是这里是一块新开发的“领地”，所以才不得不对所有人都进行探测。
其实这种用强力探测棒扫描的探测方式对被探测者的身体具有一定的伤害。这种探测的原理很简单，就是用符力激发被测者暗域内的卡位，形成反馈，以测量其卡位的数量、分布的合理性、利用率等数据，以评估其灵力值。
一般针对身具内力者的探测仪器发出的符力相当低，对人体无害。但是这种用于普通人的强力探测棒却不一样。
这种探测棒是为了在普通人中寻找灵力感非常微弱的人而设计的。所以它发出的探测符力强劲而粗暴，目的就在于能强行刺激某些尚未长成的程序片段发出反馈信息。这种探查方式对人体所有卡位都会造成微弱的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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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长一家测完了，并没有一个人合格。村长看上去有点沮丧，但他接着又把热切的目光投向了村民，希望在他们中间能出现一个合格者。
臭嘴等人分散开来走向已经排成几个纵列的人群，一人一排，开始探测。不久，村里占人口多数的几个大姓都测完了，仍然没有出现一个合格者。村长眼里的热切慢慢凉了下去。
疤瘌耳给站在粮堆边上的牛族兽人墩子使了个眼色，让他准备激发符力，为装满粮食的大拖板的浮起进行预热，看来他们要撤了。
但就在臭嘴把探测棒伸向排在队伍最后的那个孩子时，探测棒发出了叮的一声响。
所有人都看向了那个引发探测棒反应的人，滕冲认出他是那个刚从山上背着柴回村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