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诸小葛
“大约去年十月底的时候，张菲曾在私下里评价我二叔，说他目光短浅，一把年纪都活到狗身上了。当时我和二叔还对她这句话嘲笑了一番。最近我才算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当欧阳策向诸小葛询问对当年局势的看法时，却听到他随口说出了上面这番话。此时正是盛夏，诸小葛却披着一件过膝的羽绒大衣，站在窗边，看着街对面来来往往的行人，似乎只是随口一说。
但欧阳策却觉得，诸小葛这是要大发感慨了。他此时产生的第一个想法是，诸小葛养了这么长时间的病，肯定憋了一肚子话，却无人诉说，见了他之后，终于找到一吐为快的机会了。
但他接着就否定了这个猜测。诸小葛决不是一个感情用事的人。此人一向谋而后动，不可能为了宣泄情绪而一时管不住自己的嘴。如果诸小葛真的决定向他们三人畅所欲言，那背后肯定自有其更深的考量。
欧阳策突然觉得，他这次来武侠公会，即使没有找到关于小威的线索，光是听听接下来诸小葛对世事的“感慨”，就会不虚此行。而且诸小葛此时的表现，似乎有向军方展示才能的意思。于是他决定由着对方往下说，先不急着谈及他关心的那几件事。
此时欧阳策、韩刚、钱飞虎等三人正坐在诸小葛办公室临窗的树雕茶台前，品尝着韩刚随身带的灵气参茶。为了照顾三位客人的感受，办公室里开了空调，这也正诸小葛披上羽绒大衣的原因。显然，他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
“好久没闻到这个茶的香味了。”诸小葛转回身看了看茶台上的茶杯，突然说了句题外话。
欧阳策知道诸小葛胸部的伤势同喝这种茶叶还有点关系，为了避免尴尬，他不但自己没有接茬，还给其他两人使了个眼色，让他们也不要顺着这个话题聊。
“当时张菲这番话是故意说给你二叔听的吗”韩刚也算是人精，把谈话引回了正题。
“应该是。但当时我和二叔都以为她说这番话是为了激我们不要对齐云升出手，以免破坏了她父亲的实验，所以也就没听出她的弦外之音。现在想想，真是惭愧呀但我并不觉的这代表着我和张菲之间存在水平上的差距咳咳”
诸小葛说着说着轻咳了起来，他从窗边走过来坐到茶台前，端起面前的茶杯轻嘬了一口，然后满意地舒了一口气。
“要不把空调关了吧我们仨都是武人，调节一下体质，就不觉的热了。”欧阳策说道。
“咳我咳嗽不是开空调的导致的，主要还是心肺功能受损，还没好利索。好了，不说这些了。我接着刚才的话题往下说。张菲当时位高权重，她掌握的情报肯定比我多。她能比我看的高、看的深、看的远，一点儿也不奇怪。”
“小葛我觉的你胜负心太重了。你就这么看重你和张菲之间的权谋之斗吗”欧阳策摇头说道。他话是这么说，心中想的却是：诸小葛这是在向我，或者说是在向军方，表示他的能力不比张菲差吗
诸小葛笑了。他端起茶杯又呷了一口，轻轻吐了一口气，缓缓说道；“胜负之心只是外人看到的表相而已。人生如果没有个对手攀着比着，岂不寂寞如雪呵呵我被俞帮主刺伤心脏之前，心气很高。我曾一度认为，如果是我坐在张菲的位子上，我会比她干的要好的多。
“我会把公会的财务整顿的井井有条：我会给会员发放更多的福利，并拢络更多的人心，我会更好的利用内力合金这个有力武器，同世界各国武人团休展开外交等等等等，我当时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些事。为了实现这些设想，我千方百计的想扳倒她，想坐到她的位子上。”
“那现在呢”韩刚好奇地问道。
诸小葛微微一笑，说道：“我现在不敢这么想了。过去这几年，张菲背着公会董事会秘密地干了许多事。最近随着这些事的曝光，她的行事脉络也逐渐显现了出来。不得不说，她的确不容易，我如果真的和她易位相处，我还真的不一定干的比她好。
“但这并表示我认输了。我只是在承认，当年的我把问题想简单了。我和张菲在对局势的审视上，存在层次都不仅仅是层次，应该说是存在维度上的差异。我只看到了表相，而她却做到了揭其披覆窥其就里。
“或者说我当时看到的那局棋，根本就不是人家张菲下的那盘棋。人家在打劫破眼擒大龙，下的是围棋，而我只看到了活三冲四五长连，以为是五子。可笑我当年在听证会上意气风发地细数张菲的罪过，还以为自己在风口浪尖紧握住了日月旋转”
“小葛”欧阳策突然打断了诸小葛的话，他似乎是想说什么，但突然停顿了下来。
“欧阳兄，有话直说无妨。这半年来，我躺在病床上想了许多事，也悟出了许多道理。我已经不是那个年轻气盛的愣头青了。好赖话还是能分得清，承受能力也提高了不少。”
“那好。我就直说了。这个世界上除了学校的考试，根本不存在条件相同的智力比拼。你追求的那种你如果也坐在张菲的位子上，你将如何如何的假设，没有任何意义。事实就是她坐在了那个位子上，知道的比你多，掌握的资源比你强。而你坐在了自己的位子上，谋划着你能看到和想到的事”
“欧阳兄不用说了，我明白你想表达的意思。我并不是纠结于双方智力的比拼，甚至也不在乎结局的胜负，这只是我刚才说了，这只是我排解寂寞的一种方式而已。我还是刚才那句话，如果不找个人比一比，人生就太无聊了。我其实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在乎这种比拼后的结论。”
“那就好。”欧阳策也喝了一口茶，“你接着说。”
“不知你们军方是如何评价张菲的”诸小葛突然反问道。
欧阳策犹豫了一下才说道：“我不能告诉你最上层的领导们是如何看待她的，我只能说说我们中下层军官对她的看法。大多数人认为，张菲的出发点应该还是好的。但她败就败在了太贪心上了。修身治国平天下，圣人一生的追求，她竟然想毕其功于一役，在区区十八岁的年纪就全部实现”
“哦怎么个修身治国平天下”诸小葛好奇地问道。
“修身，指的是张菲在国内放任武人对传统仙道之术的研究，并利用集忆器窃取种子选手们的修炼数据。有人认为，她背后目的其实是想从中总结出一套适合自己的修炼之术。成仙的梦想虽然荒唐，但也不妨试一试，万一实现了呢
“治国，指的是国内由武人组成的江湖局势。有人分析，推伊卫东上台，是她早就设计好的一招。她其实早就有退隐幕后之意，却故意在离去之前吸引了你们诸家的火力，最终让诸家成为众矢之的，功败垂成。
“平天下，指的是她纵横捭阖，布局全球，想要先让噬灵怪和美帝互耗，并引出怪物的老巢，接着让朗老板去炸掉它，最后由郭松山、王新钢带领内卫队摆平残局”
“最后让郭大侠摆平残局有点想象力太丰富了吧，郭大侠就是再厉害，在美帝的阵列系统面前，也不可能是保罗等人的对手吧”钱飞虎说道。
欧阳策说道：“当时她已经施计让亚历山大控制住了保罗。如果朗先生成功引爆了核弹，消灭了所有怪物，以郭大侠的战力，再加上王新钢和俞帮主的协助，完全可以控制住局面。可惜最后朗先生没能成功，反而激怒了怪物，最后搞的一团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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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而言之吧，军方大多数人认为，张菲的所作所为基本上算是出于公心，总体的设想也很好，前期的布置也非常精妙。可惜布局太大、也太复杂，执行起来难度也大，最后一招失误导致局势失控，造成了如今天下大乱的局面。”
欧阳策说罢看向诸小葛，等着对方对他的这番言论作出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