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有空调，李素琴并没有穿外套，一身黑色装束，散发出那种成熟气质。茶几上的水已经烧开，依然是她泡茶。
我要了绿茶，她自己单独在自己的杯子里泡了金银花茶。鸿艺已经进去琴房，里面有值班的老师指导。
李素琴的儿子张顺平下楼来，看了一眼他母亲，将手机递给后就上楼。
“孩子叔叔和爷爷奶奶什么态度会帮忙吗”我先开了口。
“不行，现在全部归我，要死要活，全由我说了算，他们不会替我做决定，如果需要，他们可以考虑帮忙。”李素琴道。
“年轻人当家，老人家慢慢老去，只有依赖被养的份，是没法再像当年那样逞强了。”
“道理是这样的。这，都是命吧，要是我跑得远远的，不再联系，不再见我儿子，也许就是另外一种结果了。”
“亲情剪不断，再远也会牵挂，何况，事实已经这样了，离得再远，你也会把他接到自己身边。”
李素琴抬头看我一眼，谨慎道：“章媛告诉过我你们相爱到结婚的过程，是挺让人羡慕的。”
我笑笑，觉得没有什么可以值得赞扬或羡慕的。突然想起要抽烟，手指头在衣兜里摸到烟后又塞回去。
暂时想不到话去安慰李素琴，想想还是聊聊他儿子比较合适。接下来的话，可能会有些严肃，让心触摸到冰凉。
“你跟孩子叔叔爷爷奶奶说了孩子的情况吗”我问。
“我只跟他叔叔说过，他虽然关心，有爱，但也无力挽回什么，孩子只能一次次去接受化疗，身子一天天虚弱，吃东西很不得劲，晚上睡觉也是，好像没有那天夜里是一夜到天亮的，中间都会醒一点。”
“坚持治疗，寄希望能等到有手术供体的那一天。”
“我也是经常劝自己这么想的，另外，有些话我是不敢跟章媛坦白的，你是她丈夫，我信得过你，相信你做事说话都有分寸。”
“李老师不必客气，有话您说。”
“我害怕，真的。以前拉章媛入伙，现在我都有些后悔。我担心有一天我会把这份事业拖垮，那样对不起章媛付出的这些心血。我不知道章媛是否告诉你，店里过去一年的收益，属于章媛的那份一分都没有拿，而是放着给我备着应急，我找不到办法的时候，已经挪用了不少。我不知这样的窘境要持续到哪天，我怕我永远还不起章媛，她这么辛苦付出。”李素琴的嘴角扬起一丝笑意，那是抱歉的意思，表示尴尬。
“李老师，这是章媛的决定，这是你们两个人的事业，怎么分配，怎么付出，我相信你们都会处理很好。救急，是必要的。钱没了可以再挣，不要留遗憾，孩子这么小，不能轻易就放弃。”
“我感谢你和章媛，可以说是非亲非故，却比至亲还关心关爱，我真是无以为报。”
“不需要说这些的李老师，没有必要。”
李素琴眼里有泪，内心像似压抑好久，她起身走去卫生间，许久才出来，哭过的痕迹还很明显。
“对不起，平时除了找章媛说说心事，找不到别人了，心情很压抑。”
“没关系，不要紧的。”
“我有些麻木了，孩子不舒服需要去医院时，我会紧张，但不害怕被医生宣布结果，我有时候甚至想他恶化到没有救的那一天，我就安静的随他去，不再强求什么。孩子这个年纪，去医院还是充满恐惧，扎针的时候还会委屈，还会哭。跟他说可能要做手术，就会万般抗拒。”
“尽最大努力去挽救吧，说句不该说的，就算我自己是医生，也得承认医学有不完美的地方，会有令人失望的地方。真有那么一天我们的努力没有达到想要的结果，可以抱怨老天不眷顾自己，病魔折磨，孩子这个年纪，体会的可能不多，成年人承受病痛同样难受，我们需要把心态放好。”
“你自己判断，孩子这种情况能撑多久我只是想有个心理准备，没有放弃的意思。”李素琴面无表情。
“看你给我发的那些结果，不是很乐观，如果持续恶化，时间可能半年，也可能不到。如果后续的治疗改善效果比较好，也不是绝对，波动肯定是有的，不可能持续上升。”
“你没有骗我吧我现在不需要委婉的安慰，我需要直面现实。”李素琴很严肃。
“没有骗，都是实话。”我很坚决。
“孩子的主治医生告诉我，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我就想，孩子等不到做手术的那天了。”
李素琴起身，知道我想吸烟，让我到门外吸完再聊。她上楼去，可能楼上孩子的动静让她不放心。
楼上太安静了，没有手机发出的游戏声和搞笑小视频的声音，也没有咳嗽和吵闹。人生到站更新速度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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