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刚才王原昭曾说‘暂时可以将他们先放出去’。
而这里的‘暂时’一词，引起了杨明的注意与警觉。
一般来说，要么完全放出去，要么继续关押，怎么也不会用‘暂时先放出去’这种古怪的提法。
除非，在这‘暂时’的背后，还隐藏着一个附加条件。
而至于这个条件是什么？王原昭刚才并没有明说。
不过杨明猜测，恐怕是因为刚才有狱头在身旁，王原昭不好让第三人听到吧。
故而那时的杨明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直到现在两人独处了，杨明这才将这个疑问重新挑破。
毕竟该面对的，终究还是要面对！
无疑，杨明的这一句话使得原本欢乐的气氛再次凝重起来，王原昭刚想去夹菜，此时却也不得不将伸到半空中的筷子重新收了回来。
沉默片刻之后，王原昭苦笑一声，开口道：“杨兄果然聪明绝顶，什么事都瞒不过你的眼睛啊。”
王原昭的这句话，基本算是坐实了杨明的猜想，他果然还有什么事情隐瞒着。
“那敢问王兄，究竟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呢？”
杨明此时也有些忧虑起来了，他的心中，隐隐有了一种不安的情绪。
“这个……我只能说既非好消息，但也绝不是什么坏消息。”
王原昭自然能够体会杨明的担忧，只不过对于这个问题，连他自己也难以回答。
而杨明听后就更加糊涂了，要么是好消息，要么就是坏消息，什么叫做不是好消息，也不是坏消息呢？
王原昭越是模棱两可，杨明心里就越是好奇，索性也不再去猜了，直接开门见山道：“王兄，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不管好坏与否，我一应承着就是了。”
杨明算是豁出去了，他自然知道，坏消息的可能性比较大，否则王原昭也不会这般吞吞吐吐。
只不过杨明也不是一个优柔寡断之人，他已经做好应对一切坏消息的准备了。
“好吧，既然杨兄你想听，那我现在就告诉你吧。”
王原昭的本意，是想让杨明吃饱喝足之后才将事情慢慢吐露出来，可他没有猜到杨明竟如此机敏，仅凭两个字就探知了他的想法，眼见再无法隐瞒下去了，王原昭也只好和盘托出。
原来王原昭接到的公文上只是去除了杨明等人的叛国嫌疑，但仍然要追究他们的逃兵罪。
毕竟杨明他们是私自从战场上退下来的，虽然有他们的苦衷，但依据大隋律令，这样的行为还是犯了军中大忌，被追究逃兵罪也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这个倒是完全在杨明的预料之中，当初他选择假传命令的时候，便已经做好当逃兵的心理准备了。
然而很诡异的是，在公文的末尾处还有一段内容：限令杨明一干人等务必在十日之内，赶到江都郡兵府司受审治罪。
“什么？要去江都受审？”杨明听后立马便愣住了。
这江都郡是什么他还是知道的，那就是古代的扬州啊！
杨明虽说已经做好了接受逃兵审判的心理准备了，可诡异的是，公文上为什么要让他们去江都郡治罪呢？
要知道，他们现在身处于西北大漠的边缘，而江都郡则在江南地带，两者之间相隔着十万八千里，如果真要受审的话，按道理也应该是在这里吧。为什么要舍近求远跑去江都呢？
这实在令人费解。
“王兄，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杨明左思右想了大半天，还是毫无头绪，于是只好向王原昭求助道。
可此时的王原昭跟他一样，也是一头雾水，只好摊手道：“杨兄，我别问我，我也跟你一样糊涂着呢。不过就跟刚才我说的那样，此事既不是好消息，也绝非坏消息。至少还保留着一丝希望不是吗？”
确实，投敌叛国乃是头等重罪，一旦察明，后果极其严重。
而公文上既然去除了这项罪状，只追究一个逃兵罪的话，那么也就意味着可以保住他们的性命了，所以这绝不是一个坏消息。
至于让杨明他们去江都受审，这的确是有些出人意料，也杀了王原昭一个措手不及。
王原昭本来都已经准备好了，要动用他有限的力量，帮杨明四处疏通，尽量使最后的处罚能够降到最轻。
可一旦去了人生地不熟的江都郡，王原昭就只能爱莫能助了，也无法预料杨明他们之后的命运。故而这也不是一个好消息。
一时间，两人均陷入进了沉默。
“杨兄，此去江都前途未卜，在下也实在无能为力了。这杯酒，就当是我给你的践行酒吧，希望你吉人自有天相，能够逢凶化吉。”
好半天后，王原昭才重新端起酒杯，真挚地望向杨明说道。
可以看得出来，这王原昭确实是极为敬重杨明，然而这公文乃是兵部下发，他只是边疆一名小小书吏而已，根本违抗不了，所以只能看杨明自己的造化了。
杨明自然也知道这一点，虽然仍有诸多疑惑，但现在也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于是杨明同样端起酒杯，跟王原昭示意一番后，便一饮而尽了。
“头……头……大事不好了，我们要被送去江都治罪了。”
就在这时，一阵破锣嗓子忽然传来，打破了空气中的沉寂，接着张猛那硕大的身形跑了进来，脸上写满了焦虑和惶恐。
原来张猛他们也已经被释放出来了，并先一步知晓了这个事情。
“王兄，看来这酒我们是不能再喝下去了，将来如有机会的话，我们再好好的痛饮三百杯吧。”
看了一眼在门口呼呼喘着粗气的张猛，杨明转过头来，向王原昭辞别道。
“此言……一定！”
虽然只是短短相处了几日，但直爽的王原昭却极为看中他和杨明之间的友情，故而当分别时刻来临的时候，他显得格外忧伤。
“王兄，这段时间多谢你的照顾了，不过你放心，将来我们必有重逢之日。”杨明似是看出来了王原昭的隐忧，对着他爽朗一笑，接着便和张猛一道往外面走去了。
而当杨明离开后，王原昭再次坐了回去，他摇晃着已然半空的酒壶，不禁重重叹息了一声。
…………
另一边，杨明加紧脚步，和张猛一起小跑着冲出牢门，果然，冯蛮子等人都已经被释放出来了，此时正安静地站在牢房外的广场上，每个人脸色阴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当杨明的身影出现在众人视野里的时候，顿时引起了一阵小小的波澜，众人俱都抬起头来，目光笔直地望着他。
魏陵似乎最为激动，他刚一看到杨明出现，便拔开了人群，抢先一步冲了上来。
因为关押在不同的牢房内，杨明也是好久没有见到大家了，所以当他看到魏陵向自己走来时，以为这小家伙是想拥抱他，于是便也笑着迎了上去。
可就在两人相距不过一米的时候，意外的一幕出现了，只见魏陵猛地挥舞起拳头，毫无征兆般地向杨明身上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