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老神偷”服了点药，又补充了点糖水，整个人已经从癫狂状态中清醒。
他并非笨人，虽然在昏迷过程中他听不见众人的谈话，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可是当他看见姬灵出现在这里，看见姬灵和明月山盟的人一道出现，看见姬灵手中握着从他脸上拽下来的假耳朵时，他就明白了一切。
“老神偷”含笑，看向姬灵。
“灵儿，你刚才问了我好几个问题。呵呵。”这位老人嘲讽地笑了笑，“但是我知道，那根本就不是你现在最想问的问题。对不对”
被他那精明而又犀利的眼神盯着，姬灵心头一凛，不敢接话。
“老神偷”笑了，冷笑着继续说道，“我知道，在你心中，此时此刻，你最想问的是，我真的是你们的老神偷吗
还是说，我是别人假扮的比如说，我是不是曾经的独耳君”
二十年前，三大派的总掌门老神偷和宝雁的独耳君结伴前往某座山盗墓，最后只有老神偷一人回来。
开始三大恶的人都以为是老神偷害了独耳君，可是慢慢大家却找到了另一种更为可能的答案：那就是独耳君杀害了老神偷，然后乔装改扮成对方。
毕竟老神偷和独耳君是亲戚，长相本就十分相近。而独耳君若假扮成老神偷，则能从一派之长，跃升成三派总掌门。
正是因为有人发现了这个可能性，于是才找到了姬灵，请她代为调查。
如今对方坦然直面这个问题，姬灵也知道不能再躲避了，她便抬起头来看向对方，坦荡地点了点头，说道，
“是的。请您明确告诉我，您究竟是谁
你若是独耳君的话，能不能告诉我，当年你和老神偷盗墓，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若是真的老神偷的话，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如今的你看上去这么年轻，为什么你少了一只左耳”
姬灵说出了心头的疑问，同时她扫了一眼一旁的宁耶，又补充了一个问题，
“还有，20年前，你和同伴来盗掘的那座墓，是不是就是我们现在所在的朱家祖坟”
姬灵说完，用诚恳但又复杂的眼神看向“老神偷”，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然而对方却笑了，哈哈大笑了起来。
“怎么了，难道我不是你们的师祖老神偷，你们就要离弃我么”
“老神偷”看向姬灵说道，“灵儿，平心而论，我对你不错吧。
这些年，我在明里暗里对你师父也不错吧我好像半点也没亏待你们师徒，对三大派里其他的人也相当可以。”
听见对方这番话，姬灵低下头来。
“你，你这是承认了么承认你是独耳君。承认真正的三派之长老神偷已经被你”姬灵颤抖着说道。
“我是老神偷，还是独耳君，对你们来说真的重要么”
“老神偷”，不，或许更应该叫他独耳君的那人如此说道。他的笑容阴冷。
“坦白说吧，我们现在，整个三大派现在，都在一艘大船上。这艘船载着我们所有人，它已经破旧不堪，已经摇摇欲坠。
你们真的觉得，有比我更好的，能掌舵的人吗如果把我赶走了，你真的觉得这艘船不会翻船吗
我知道是有人派你来查我的，我也知道，你本身对我没有什么恶意。
你跟随着我习武，替我办事，一向非常尽心。
你之所以要跟踪我，急于弄清我的身份，无非是因为你怀疑我杀了你的师祖罢了。
为了这点忠孝之道，你便不得不忍着难过来对付我。
可是这样你真的快乐吗明明你内心很感激我这些日子里对你的帮助和教导。
明明是不快乐的事情，你为什么偏偏要这么做呢
还有，你好好想想，如果我是独耳君的事情暴露出去，会发生什么情况。
宝雁的旧掌门杀了诡手的掌门兼三大派的总掌门
这件事一旦公之于众，三大派必定会起内讧的，到时候各派人等借着这个由头互相指责，互相戮害，三大派瞬间就变成一团散沙，从此分崩离析，再也合不到一块。
你，我，所有人，都没有好日子过。”
这番话震慑了姬灵。
姬灵不是一个道德感很高的那种人，但她心中终究是存着那么一点是非善恶，尊卑伦理的。
当时有人叫她帮忙调查现在的老神偷，查清当年的真相，姬灵想着此事事关师祖，便应承了下来，担当起了这调查的任务。
可是她没想到，眼前这位独耳君却把这一切行为背后的存在价值都驳倒了。
往事不重要，伦理不重要，恩仇不重要，谁的手沾着血，谁枉死九泉，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谁能撑起眼下的局面来。
纵使眼前的这独耳君再恶，可若只有他一人能带领三大派，能保住许多人身家地位，是不是就不应该制裁他
姬灵的父母，师长，全都出身于三大派，她和这个组织盘根错节，难以分割。
她可以不在乎旁的，却不能不在乎这个大家族的存亡。
于是姬灵低下了头。她想不到其他的话，只能低低地说出了这么一句。
“可是，你杀了人，你杀了人啊。”
三大恶出来的人，懂偷盗，懂催眠，懂做赝品，也懂放贷开铺做治安管理，他们还时不时盗盗墓，但他们终究不是杀人放火的那种人。
姬灵还年轻，对人命关天的事也做不到无动于衷。
所以她还是说了出来。
“愚不可及”独耳君的眼神中出现了落寞又失望的神色，随即他的双眼就被愤怒所填满。
他想说些什么，争辩些什么，可是他的话还没说出口，一道银光闪过，一把长剑就立在了他的面前。
独耳君心头一凛，抬头一看，发现是宁耶正手握桃木长剑，冷冷地看着他。
刚才姬灵和独耳君的对话他已经听到，知道此人是杀了真正的老神偷的凶手后，宁耶心中的仇恨进一步爆发。
因为他清楚，这人若是能把同门的长辈亲属杀害，那他杀害旁人，杀害自己的父母，更是不会有任何的惭愧和怜悯。
此时的宁耶死死地盯着眼前的独耳君，眼神仿佛要把对方烧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