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默宸的脸上并没有什么很特别的表情，只是，他的眼神实在是令人不寒而栗。
这是一种极为阴冷的眼神，阴冷到令许若瞳想到了一种很令人胆寒的冷血动物——正盯着猎物的蛇。
她就像第一次与凌默宸对视时一样，倾刻之间，心就像一只紧紧蜷缩起来的刺猬一般了。
她并不明白凌默宸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她。当然，她更不至于傻到和其它不明就里的人一样，会认为凌默宸这是在吃她和慕宁的醋。但凭着所有生物正常的生存直觉，她还是聪明地没有举第二次杯。
慕宁无奈地喝下了那人所敬之酒。在场所有人一阵起哄大笑。
许若瞳没有起哄。她扭头看向慕宁，关切地轻声问道“慕宁哥，你还好吗？”
慕宁朝她笑了笑，柔声回道“我没事。”
许若瞳正想对他再说些什么，突然，凌默宸很慢地、主动地举起了酒杯。
现场所有人，立刻就都安静了，眼睛都看向了凌默宸。
从开席到现在，除了最开始时，凌默宸以老板的身份向所有人集体敬了一杯酒，说“大家辛苦了”外，他就没再主动举过杯。
这是他第二次主动举杯。大家都屏息聚神地要听他接下来会说什么。
凌默宸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于睿立即会意，吩咐人给慕宁的杯中，又倒满了杯。
“天王，难得有机会跟你同桌吃饭，碰个杯吧！”
说着，凌默宸举杯的手朝慕宁的方向伸了过去。
慕宁的脸上连一丝一毫的意外都没有，仿佛早料到了凌默宸会如此做一样。他淡淡地一笑，也朝凌默宸举起了杯。
全场所有人，酒喝得最多的就是慕宁。他杯中的冰块已基本融化，又没加新的冰块，所以，他现在杯中的酒基本全是纯酒。
凌默宸却完全相反。
除了齐白因为要开车，所以滴酒未沾外，他是喝得最少的人。虽然他被敬的酒最多，但每次他都只是象征性地呡一下，究竟喝没喝，也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反正，也没人敢公然地说他不给面子。因为以他的身份，他只坐在这里，就是给所有人面子了。
这种时候，聪明人都不会吱声，所以，当有人居然傻到对此提出抗议时，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许若瞳是坐在凌默宸和慕宁两人中间的，两人面对面举着杯，两只手恰好就都在她的眼前。一杯颜色深、一杯颜色浅，看得非常分明。
“既然是敬酒，你是否应该表示出一点诚意？你酒杯里许多是冰块，慕宁哥却全是纯酒。”
闻言，凌默宸的目光，速度极慢地从慕宁转到了许若瞳的身上。
许若瞳身上，立刻又是一阵发冷，一时之间，没敢再说一个字。
全场人因为许若瞳这句不知死活的话，还都在惊诧之中，没反应过来。整个包间里，一下子静得落针可闻。
这时，慕宁神情淡然地笑了笑，打破了这令人尴尬和心悸的死静。
“瞳瞳，凌总敬酒，他哪怕就是喝的白开水，也是给我面子了。”
许若瞳此刻的心情，没人能了解。
凌默宸对慕宁所为，让她立刻想起了当初他是怎么对付枫竹的。
同样的趁人之危！同样的以势压人！典型的小人行径！
问题是，她不仅心里这么想，口里也这么样地对慕宁和所有人都说了出来。
“他这是在以势压人！你都已经喝了那么多酒了，他杯里的酒却压根没动！”
全场人都目瞪口呆。
难怪凌总说这丫头是个小屁孩，还真是啊，这种话是可以拿到台面上来说的吗？
有人想打打圆场，可又顾忌到三人间那可能会有的、雾里看花般的暧昧关系，就又硬生生地吞下了已冒到嗓子眼里的话。
一向很会做人的慕宁，这回却也没打圆场。他先是被许若瞳的话说得愣了一下，然后，就含笑地看了她一眼，再然后，就含笑地直视着凌默宸了。
虽然是含笑，但他的笑意里，含着某种在凌默宸这种身份的人面前很不应该出现的东西。
那是——未加掩饰的挑衅与嘲讽。
以慕宁平时严谨而平和的行事为人作风，这种外露的挑衅与嘲讽出现在眼下这种场合，简直是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凌默宸迎着慕宁的目光，眼睛里依旧是那种阴冷和晦暗。
所有人都看不太懂眼前之事。连许若瞳都感觉到，这酒宴上的气氛好像是越来越诡异了。充满了火药味的空间里，仿佛只要一点点火星，就能轰然开炸。
大家都小心翼翼、屏身静气地观察着凌默宸的反应，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直到所有人都觉得就快要憋不住那口强压住的呼吸时，凌默宸终于收回了他眼中的阴冷，目光微转，看向许若瞳，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淡淡地道“我就以势压人了，怎样？”
许若瞳抿了抿唇，对这种脸不变色正大光明大言不惭地承认自己是卑鄙无耻的人，她还能说什么？
能怎样？有钱任性，只能任他压啊！
她没回话，慕宁却回了话。
他也笑了笑，淡淡地道“谢谢凌总给慕某面子，肯欺压在下！”
慕宁这话听起来倒是谦卑，可是，那语气却带了明显的讥讽。
说完，他一仰脖，虽然是慢慢地，却是一口气地将杯中所有的酒喝了个干净。喝完后，他的脸色有些难看，眉也微微地皱着。
然而，谁都知道，在之前已经被灌了那么多烈酒之后，整整一杯如此高度数的酒又这么样地一口焖下去，慕宁此刻的表现，已经算是很淡然了。
所有人都看向了凌默宸，想知道这轮由他自己主动发动的敬酒，他会以怎样的姿态，来回应慕宁的干脆。
凌默宸淡淡地看了一眼慕宁，将酒杯递到唇边，依旧像之前一样，就只是象征性地小呡了一下。
见凌默宸如此，许若瞳的脸色因为怒气和不甘，立刻就有些发白了。
她立即在慕宁的另一个杯中倒满了橙汁，将杯子递到了慕宁的手中。
“慕宁哥，快喝点果汁解解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