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帐内,正睡得迷迷糊糊的谢映登被两名士兵推醒了,他中午喝了两壶酒便沉沉睡去,现在醒来,只得口干舌燥,头痛欲裂。</p>
他接过亲兵递过来的一壶浓茶,一口气喝得干干净净,只觉得身体舒服了很多。</p>
“现在什么时辰了?”他轻轻揉搓着太阳穴问道。</p>
“将军,天刚黑。”</p>
谢映登一怔,有些不满道:“那叫醒我做什么?”</p>
“外面有将军的亲戚,已经来了好一会儿了。”</p>
谢映登头脑一片空白,半晌才反应过来,“我的亲戚,是什么人?”</p>
“我们也不清楚,是一名文士,他说是将军亲戚,从中都过来。”</p>
谢映登的亲兵特意将‘中都过来’这句话压低一点,谢映登立刻明白了,他点点头道:“那就请他进来吧!”</p>
不多时,一名三十余岁的文士走进了大帐,谢映登惊得站起身,“原来是你!”</p>
这名文士他当然认识,正是他当初曾经在太原见过的凌敬,谢映登狠狠瞪了亲兵一眼,他们明明也认识凌敬,却说是自己的亲戚。</p>
几名亲兵连忙低下头,凌敬微微笑道:“谢将军似乎不太欢迎我。”</p>
“这倒没有,只是......先生请坐吧!大帐内有点乱,请勿见怪。”</p>
几名亲兵慌忙将酒壶酒杯之类收走,大帐内只剩下谢映登和凌敬两人,凌敬坐了下来,关切地问道:“我刚刚才听说将军的军权已被裴寂的人抢走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p>
谢映登冷笑一声道:“不过是挡了别人的财路罢了,我喝酒买醉,让别人去拦路发财。”</p>
“将军意志很低沉啊!”凌敬微微叹了口气。</p>
谢映登不想解释太多,便问道:“先生找我有什么事吗?”</p>
“我就坐在这里了,难道将军还猜不出我的来意?”</p>
谢映登怎么可能猜不到凌敬的来意,他低下头沉默不易,凌敬又道:“突厥战役后,我们皇帝陛下一直对谢将军和王将军念念不忘,这次兵伐并州,他实在不想再与谢将军和王将军厮杀战场.......”</p>
“等一等!”</p>
谢映登惊讶地打断了凌敬的话,“你们要征讨并州了吗?”</p>
“难道将军没有听说尉迟将军率军攻打太原之事?”凌敬反问道。</p>
谢映登摇了摇头,“我一无所知!”</p>
凌敬冷笑一声对谢映登道:“我原有点担心裴寂的到来会改变并州政局,但现在看来,相国守城也不过如此,头痛医头,脚痛医脚,他就想不到太原之战不仅仅局限于太原吗?”</p>
“先生的意思是说,周军将攻打霍邑县?”</p>
“我们是要从霍邑县开始,但并不是攻打,而是希望谢将军能做出正确选择。”</p>
谢映登明白了凌敬的意思,他这一年多来受尽了屈辱,现在连一个裴寂的文官幕僚都在欺辱他,真的受够了,但他的妻儿都在太原,如果他投降,妻儿怎么办?</p>
这时,凌敬取出了一封信,递给谢映登笑道:“这是我们皇帝陛下一年前写给你的信,但当时没有给出,现在给你,依旧有同样的现实意义,信中的一切承诺不变。”</p>
谢映登慢慢接过信,他心中十分感动,还是齐王的张铉早在一年前就给自己写好了信,那时应该是突厥刚刚被剿灭之时,谢映登打开这封略有点发黄的信看了一遍,信中张铉的语气十分诚恳,希望他能为天下统一大业,为天下黎民不再受战乱之苦尽一份力量。</p>
在信中还明确表态,将封他为虎贲郎将。</p>
尽管待遇优厚,但谢映登还是叹了口气,“我当然很愿意为大周皇帝陛下效力,只是我的妻儿都在太原,我很担心他们的安全。”</p>
凌敬微微笑道:“放心吧!裴寂不敢动你的家人,我们会严厉警告他,他如果敢动你的家人,他在河东郡的族人,包括他的次子和三个孙子也会遭遇同样的命运。”</p>
谢映登顿时醒悟,自己的家人在太原,但裴寂的家人一样在河东郡啊!凌敬的承诺将他没有了后顾之忧,他霍地站起身咬牙道:“我谢映登愿意为大周皇帝陛下效命!”</p>
凌敬大喜,连忙低声道:“今天我们已经有三百名精锐士兵进了霍邑县,两万大军就在霍邑县南五十里外埋伏,我们以最大诚意希望能兵不血刃夺取霍邑县。”</p>
谢映登后背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三百精锐士兵已经进了霍邑县,就算自己不肯投降,周军一样能夺取县城,自己的命运真的就在一念之间。</p>
他点点头道:“有三百士兵协助,那我知道该怎办了。”</p>
凌敬又叮嘱道:“金炯乃贪生怕死之人,不要杀他,留下他还有大用。”</p>
谢映登当然想杀金炯泄自己心头之恨,不过既然凌敬再三叮嘱,他便答应了不杀金炯。</p>
.........</p>
夜渐渐深了,时间到了三更时分,霍邑县结束了一天的喧嚣,迅速被寂静的夜晚统治了,县城内一片漆黑,家家户户关门闭窗,在酣睡中进入了梦中,全城也只剩下城头上的巡哨士兵在不断走动。</p>
霍邑防御使金炯的住宅是紧靠县衙的一座大宅,原是一名富商的宅子,富商在长安经商,宅子没有人住,便一直空关着,现在却成了金炯的官邸。</p>
三更时分,官邸外也是一片寂静,这时,数十名黑影出现在官邸的围墙外,他们十分敏捷地翻过了围墙,向位于后宅的卧房扑去。</p>
这两年金炯的睡眠不太好,或许是人到中年的缘故,他的起夜比较频繁,每天晚上都要起夜两至三次,三更时分,金炯又起夜了,他困倦地爬起身,身旁传来小妾不满的嘟囔声。</p>
“春梅!春梅!”</p>
金炯喊了两声,外屋里的丫鬟没有答应,他不由低低骂了一声,“睡得跟猪一样死!”</p>
他只好自己摸着黑去找外屋的尿壶,刚走进外屋,一把寒光闪闪的刀蓦地出现在他眼前,紧接着脖子被人从后面勒住,有个声音在他耳畔恶狠狠道:“敢叫一声,要你的小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