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你不要变
这一晚两人像是比着不睡觉一样, 每当宋葆轻轻地问“你睡了吗”，总能得到陈檑淡淡地回“没有”。.shung
宋葆脑子里乱糟糟的，除了问陈檑睡没睡, 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两人各怀心事，直到天微微亮了，才先后眯了一会儿。
最先清醒过来的是宋葆，因此他心里藏着一件事。住在这里的这么多天，都是陈檑早起给他准备吃的, 临走前，他也想主动去买一次早饭。
毕竟再过几个小时，他就要作为“游学归国”的一份子, 回家去了。
宋葆抬头看了眼时间, 才不过六点半, 他蹑手蹑脚地下了床，套上家居服, 带上手机悄悄出了门。
这个点天气有些冷，宋葆刚出门就打了个哆嗦，他缩着身子下楼，外面还有些许晨雾未曾散去, 刚走出楼外, 宋葆就被不远处一辆保时捷吸引了注意。
不是这车有多稀有, 而是与这个破旧的老小区不太搭。
在这里住了这么久, 车是常见的, 但像样的车，宋葆只见过两辆一辆是陈檑开的奔驰，另一辆就是眼前的豪车。
此时车内的驾驶座上还坐着人，宋葆往小区外走，与车靠得更近一些时，不可避免地与车内的人对视了一眼，他顿时心下一惊，愣了两秒后迅速调转视线，快步走出小区。
进了长长的巷子，宋葆的心脏依旧慌乱地跳着，他下意识地回头，虽然已经看不见那辆车了，但怔愣的几秒钟足以让宋葆内心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坐在车里的是陈檑的妈妈雷滢。
宋葆心中充满了惊讶与困惑，才这个点，她一个贵妇怎么会一大清早出现在这里，难道是突然早起特别想儿子了
更让宋葆感到不安的，是刚刚两人短时间对视时雷滢皱起的眉头。他们之前是见过的，就在陈定尧的家门口，宋葆那次的大哭大闹估计很容易给对方留下深刻的印象。
但毕竟就见过那么一次，又隔了这么长时间，眼下宋葆不确定那短短一瞥间，雷滢究竟有没有认出自己。
他有些慌乱，也有些害怕。不管怎么说，这个时间点他应该在回国的飞机上，无论如何都不该出现在学校对面的老小区里，陈宋两家交好多年，就算如今妈妈和奶奶都瞧不上雷滢，可难免会有往来的时候，万一哪天这事被她说破了，那自己可就惨了
因为担心着这事，宋葆买早饭的时候都有些心不在焉，买完后他提着几个塑料袋往回走，走得很谨慎，心中既盼着雷滢先前没有认出自己，也盼着回去的时候不会再碰到对方。
大概上天当真听见了宋葆的祈愿，他返回小区后，没有再看见那辆保时捷。
宋葆松了一口气，脚步轻快地上了楼，屋里陈檑已经醒了，看见宋葆进门，他走过来接过袋子，随后稍显惊讶地夸了句“今天这么乖。”
心里有些高兴，宋葆嘟着嘴软软道“反正你也就享受这么一次了。”
陈檑愣了下，随后摸摸他的头，说“吃饭吧。”
两人面对面吃完了早饭，再过一会儿宋葆就该回家了，不知道该说什么道别的话，彼此都有些相顾无言。
宋葆双手撑在椅子上，腿在半空中晃荡，即便明天就能在学校里碰面，他还是十分舍不得。
过了一会儿，他问“你是不是要去上学了”
作为“游学归国”的一员，宋葆得回家报到，但陈檑还是得正常上课的。
轻咳了一声，陈檑说“不去了，我送你走。”
眼睛立马亮了起来，宋葆惊喜道“真的吗”
“嗯。”
高兴过后两人又不说话了，客厅的墙上一个圆形的钟，宋葆静静地听着指针嘀嗒往前走的声音，突然觉得两人在一起，不说话也没什么。
这一刻，是他人生中第一次，体会到宁静这个词背后的美好。
然而宁静没享受多久，就被外来的声音所打破了。
“砰砰、砰砰。”有人在有规律地敲着门。
宋葆抬眼望向门口，同时问陈檑“送快递的”
陈檑有些茫然，他说“没买东西。”
宋葆正打算起身去看看，就听门外传来一个女人的轻喊声。
“檑檑，是我，给妈妈开个门。”
倒吸一口气，宋葆立马吓得重新坐了下来。
是雷滢，她怎么又回来了宋葆惊慌失措地望向了陈檑，便见对方先是皱眉，神色深沉地望了眼门口，随后对宋葆比了个“嘘”字，以手势示意他躲小房间里去。
宋葆会意地点头，十分配合地起身进了小房间，并轻轻地关上了门，全程尽量做到没有任何声音。
此刻的他已经不是那个在陈伯伯家门口对这个突然冒出的阿姨不屑一顾的宋葆了，他比谁都害怕雷滢发现自己。
老房子的隔音不好，隔着门板，宋葆能清晰地听见陈檑打开了门，随后有人踩着高跟鞋走了进来。
这对母子在客厅里站定，却沉默了许久，谁都没有先开口。
宋葆等得心焦，终于听到雷滢先开了口。
“你还是不肯跟我回家吗”
雷滢声音清润柔和，十分好听，可跟独生子说话时，却带着一股冷冷的味道。
陈檑的语气却比她还要冷淡百倍。
“那不是我的家。”他回。
“陈檑”雷滢突然激动了起来，她大声道“有父母的地方才是家，这个破地方只是你暂时住的屋子，人都是要回家的”
“那可能我不是人吧。”
“噗”宋葆因为这句话差点笑出声，他忙慌乱地捂住了嘴，内心不得不佩服陈檑有时候说话之气人。
果然，雷滢被气到了。
她踩着高跟鞋愤怒又焦虑地在客厅里走了几圈，随后道“我知道你恨我，讨厌我没错，以前因为各种原因，我确实对你不够关心，不够照顾，但你以为是我愿意的嘛那时候家里条件怎么样你自己也清楚，你外公身体不好，我又只挣一份普通工资，还要忍受邻里邻居对我的议论和嘲笑。你知道我心理压力有多大吗，这一切都是因为有了你”
陈檑深吸一口气，抬头回道“你可以选择放弃我。”
“放弃”雷滢凄楚地笑了两声，她说“我也想过要放弃，但是我不甘心我从小就没有妈妈，再乖巧懂事也不过是被欺负长大，周围邻居、同学一边夸我是这一片最好看的姑娘，一边在背后议论我是没妈的孩子，议论我家里多穷、多土。我努力读书就是为了日后能够出人头地，进了社会才发现，一个普通人找份好工作，也还是要精打细算地活着，用半辈子去供一套房。身边的同事哪个都没我漂亮、没我努力，可她们都过得比我舒心，你让我怎么能心平气和地接受这一切。况且，明明是他先勾引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