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公哪里去了?”中年人问。.biquge
“莫问我,我来时,只见灯,不见有人。”
“这倒是少有的事,平日里,总是他嫌咱们来得晚,今天他来得倒早,可就是不见人影。”
“今夜我带来了新品,我命名其为‘皓宇豪香液’,咱们边喝边等。”
年轻人双手在空气中一摸,一把酒壶、两盏酒杯就出现了。
“有口福了,有口福了。”中年人鼓掌大笑。
那酒壶是件好东西,没人提着,它也不掉在地上,有人想喝酒了,它就给酒杯斟满。
三杯酒下肚,中年人说:“好酒,豪酒。总是白喝嵩弟的酒,今夜请容许我舞上一曲,为嵩弟助兴。”
“好!”年轻人表示欢迎,但略有遗憾,“铭兄舞剑,可惜瞿公不在。”
中年人说:“特地挑他不在的时候舞,谁让他只挂灯不现身?他也总是白喝酒,等他回来,罚他鼓琴。”
说着,手里多出了一道青光,这就是他的剑了。凭借酒兴,醉步蹒跚,手中那柄青光舞得如雷霆、似游龙,一边舞剑,一边还唱起歌来:“离匣斗牛寒,到手风云助。插腰奸胆破,出袖鬼神伏。正直规模,香檀把虎口双吞玉,沙鱼鞘龙鳞密砌珠。挂三尺壁上飞泉,响半夜床头骤雨。”
估计年轻人都把手掌拍红了,听到头上传来哀怨的声音:“二位,都不等我。”
落下来的是个白发老者,不过腰杆挺拔、精神瞿烁。
“瞿公瞿公。”舞剑的中年人玉山倾倒在草丛中,见他来了,一跃而起,“我两人左等不见瞿公,右等不见瞿公,先喝上了。这酒实在太好。我说不能白喝嵩弟的酒,于是献舞一曲。瞿公何来迟?别的先不说,先罚三杯。”
“是是,老夫认罚。”
又多出了一盏酒杯,老者“咕咕咕”三口,自罚了三杯,赞叹:“好酒。”
中年人自然是不能放过听他鼓琴的机会,说:“瞿公,这般好酒,你也该有所表示才是。”
“当然,当然。”
老者袖子一拂,袖中滚出一团紫云,化作一把筝。
“二位休要嫌弃,老夫要开始了。”
大弦嘈嘈,小弦切切,老者歌道:“透疏帘风摇杨柳阴,泻长空月转梧桐影,冷雕盘香销金兽火,咽铜龙漏滴玉壶冰。声嘹呖云霄应,逐轻风过短棂。轻笼纤指冰弦应,谩写花笺锦字迎,越感起文园少年病。是谁家玉卿,只恁般可憎,唤得人一枕蝴蝶梦儿醒。”
藓躲在林子里偷听,心里边羡慕得很。不是羡慕他们有酒喝,是羡慕他们有文化,不但各个身怀绝技,歌唱得还那么好听。
老者弹罢,琴音绕柱,经久不散。三人为此又干了两杯,这才问老者刚才去了什么地方?
老者说:“老夫天还亮着的时候就来了。刚到这里,听天上刮起一股怪风,心里头不安,就把灯笼挂在了这里,好让二位知道我来了,自己则四处查看去了。也真是怪了……”
那两个人忙问,怎地说怪了?
“竹林那边有动静。”
“怎么了?”
“茅屋有人光顾过。”
“啊?”
“不会是狸猫狐兔闯进了去,惹得瞿公生疑了吧?”
“不是。门倒了,地上有人脚印,纺车也散架了,那人还踩碎了一块地板。”
“那就不是狸猫狐兔了。”中年人频频点头,似在思索。
“所以,我们这地界,来了不速之客了。”
年轻人抽起鼻子,四处闻着气息。“怪哉,附近似乎就有生人的味道。”
另外二人立即警惕起来,目光沿着林子边缘四处扫荡。
藓觉得,自己有出去和他们见一面的必要,除了解除误会,还有许多问题想要咨询他们呢。
“三位。”
着实吓了这三人一跳。
“你谁?”
年轻人紧握着酒壶自卫,中年人则举起了剑,老者抱住琴。
离开华阳岛前,两位师伯曾经交待过,不要向外人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所以,他编造了一个身份。
“在下者恩,是神霄部所属击鼓山的一名信使,有公务需要赶往无寿山。赶路累了,借宝地一歇,过夜就走。”
“你是击鼓山来的啊?击鼓山到无寿山,怎么会经过这里?”
“哎,我新入职不久,不认识路,迷路了。”
老者说:“原来是这样。你是一早就到了的吧?”
“嗯,天还亮着的时候。”
“有没有去对面山谷的茅屋?”
“去过。”
“进去过?还弄坏了纺车?”
“抱歉,确实是的。”
“那就是了。”
“我愿意赔偿一切损失。”
三人互视了一眼,中年人问:“怎么赔?”
藓像个做了坏事的孩子,觍颜道:“三位认为我该怎么赔?”
年轻人突然说:“小子,你装得挺像。”
“什么?”
“谁派你来的?”
中年人也说:“藏头露尾,岂是丈夫所为?”
“我……这怎么说的……”
“怎么说?拿下你再说。”
年轻人跳出来,三盏酒杯砸向藓,藓一时不知所措,等到酒杯来到眼前,本能地挥手去挡。三盏酒杯被他的力量一挡,改变方向,飞林子里去了,结果,砸得林子一阵嗖嗖声。
年轻人手持酒壶随后就到。藓不愿意跟他硬碰硬,他意识到自己当了回本不该出现的误入者,使得对方误会。这个情形,让谁受伤都不好,所以撒腿就撤,年轻人追不上。
“小子,你回来。”老者没出手,原地叫他。
三人又聚在一起商量着什么。
藓谨慎地重新靠拢他们。
误会并没有这么容易解除。那三人商议后,一起盘腿坐在草地上。藓只好依样画葫芦,也盘腿坐在草地上。
“这次,带了多少人?”老者问。
“三位,一定是误会了,就我一个人……”
“一个人,哈哈哈,怎不知我魔盟竟多出一位如此高手?”
“魔盟?什么魔盟?”
年轻人喝道:“你不是装疯卖傻,戏耍我等吧?”
“真的不是。”
三人又交头接耳说了几句。
“你编的谎话,错漏百出,我不能相信你。你若不是我们等的人,请速速离开人面山,免得我们彼此妨碍。”中年人说。
藓道:“三位这是下逐客令是吧?好的,我知道了。但有几件事不明,如蒙指教,将十分感激。”
老者说:“你问。”
“那茅屋里的女子哪里去了?”
老者转面,又是和那两人一阵喳喳喳。
“少年,你怎知茅屋里有一女子?”
藓不想说自己是在石棺里看到的,说:“我就是知道。”
听年轻那位悄声说:“他铁定猜的,不知什么目的。”
老者说:“你看到茅屋里有一辆纺车,就猜那里边应该住着一位女子,是不是?”
“总之我知道有。”
“那茅屋和我们几个没有关系。我们初到此地时,那茅屋就是今天这个样子,从没见过有人。”
“这么说,这座仙山除三位,别无他人?”
“是的,至少就这几年而言,也只有我们三人在此居住。”
“既不是你们的财物,你们还让我赔纺车?”
“戏言,你当然不用赔。”
“啧啧,还有你们这样的。”
“少年,你这么关心那间茅屋,却是为何?”
“好吧,告诉你们,我在梦里见过那间茅屋。”
“梦里?”
“既然你们也不知这茅屋的来龙去脉,那我就不打扰三位了,我要出发了。”
“不是急着赶回去报信吧?”年轻人看来是认定他是不利于他们的人。
藓说:“跟你说话真费劲,我都说我不知三位是谁了。要是你们愿意自我介绍一个,在下也愿意洗耳恭听,听完之后,说不定还会来一句‘久仰久仰’。”
“哈哈哈。”老者大笑,“这娃有趣,有趣,我想不出我的对手中怎么可能会有这么有趣的人。因此,老夫就先认定你不是我们要等的人了。老夫瞿尺……”一指那位中年人,“铭长老。”又一指年轻人,“嵩贤侄。”
中年人施礼:“铭宜周是也。”
年轻人也自报家门:“嵩武,杜破门的。”
“杜破门”?藓压根没有听说过,但往细了打听,既没必要又不礼貌,就没再追问。说:“三位坦诚相见,在下既感动又惭愧。但是因为一些缘故,虽然只是一介无名小辈,仍不宜将真实身份相告,还往三位海涵。”
年轻人听了这话,加倍不悦。老者是个胸襟广阔之人,笑说:“并不意外。而且,老夫已记住小仙友有趣的灵魂,名号什么的,都已不重要。”
“还是老先生雅量高致。”
“小仙友要走,我等不留。但见小仙友对那间茅屋如此在意,离开之前,不妨到茅屋西头过两座山峰的一个山谷里走走,那里留有一些和那茅屋同时代的断壁残垣,兴许能有助于小仙友解答心中的疑问。”
“多谢指教。”